(妄评,法国候麦导演的大作 《沙滩上的宝莲》)
姐姐为什么要和渣男一起?
姐姐其实就是不想和皮埃尔谈恋爱 因为他只是暖男 无杀气 反而和刚认识的渣男一格子 但她也知道 渣男不靠谱 但还是默默期待至少这段时间能有一场惊心动魄的“真正爱情” (这段大家初识时开篇讲了)
渣男的好 在于他对女人的无所谓 形成了一种现代女性的感觉(我想说错觉 ,但仔细想想 不完全是错觉)觉得和这样男人交往他是真正尊重女性的独立
因为和渣男的交往 对于年轻女性 马上会感觉到轻松 没有任何传统基督教(在中国就是儒家文化)的绑定 自己觉得只需要放开享受身体和荷尔蒙(她们称之为爱情)的享受
所以只要女人不严肃准备结婚 或者在严肃恋爱对象/潜在对象(例如皮埃尔)想要另有一段经历(经历在男性辞典被称为约炮,在女性辞典称为经历)她们会选择渣男 或者在严肃关系外选择出轨渣男作为一种“透气”,一男一女的严肃道德 即使对于女性 也是需要透气的
妹妹:
而情窦初开花苞待放的表妹 则明显还处于爱情/男女关系的起步阶段 对于严肃单一关系的认定还比较绝对 所以她一眼就觉得皮埃尔好 极力撮合姐姐和皮埃尔 因为她觉得皮埃尔符合她从小被教育的“单一关系才是唯一正道”的爱情观,相反对于姐姐在认识渣男当晚就上床的举动 并无法在道德层面和操作层面完全认可 (即使在70年代的法国 也是如此)
然而 她的建议只是基于“爱的道德”,她给别人提建议时 是只从恋爱方式的正统性出发 但无可否认 如果脱离“婚姻或者严肃一对一长期关系这种目的”,只谈纯粹的爱 (或者说男女无婚姻目的关系的吸引)皮埃尔乏善可陈,渣男却满脑子音乐艺术哲学 且长相虽然不帅却一脸的的荷尔蒙
以至于 她自己在最后渣男家摊牌这段戏里 她也毅然拒绝“封建礼教”代表皮埃尔的好心要求开车送回去 而是坚持单身(姐姐不在的情况)住在渣男家 潜意识里 不能不说 她自己做了选择 (她也可以和皮埃尔走 住皮埃尔家 “安全无比” 渣男家自然不安全 智商为零也可以想得到)
然而她选择住渣男家 渣男次日晨 看到床上清晨美丽的少女的脚和腿 情不自禁 亲吻了她的脚和小腿 她被弄醒了 一脚蹬开渣男 至此 这位妹妹应该是把自己潜意识的冰山 兑现了 她在渣男家过夜 想必还没有期待和渣男做爱 但必然想要证明自己是否是具有吸引甚至阅历到类似渣男这样男人的能力 至此算是证明了 她内心应该类似有了她目前阶段可以满足的一种性的满足 (或者说证明自己性吸引力的满足) 但肯定 为了维持和姐姐关系 她本人也肯定是处女无疑 所以不会进一步允许发展 渣男也是经验老道 不会把这样愉快的事情进一步导向不愉快 于是开心地吃早饭 结束这个早晨
小男生:
里面妹妹所谓年龄相合的那个小男生 我觉得内容比较直白 不需要说太多 但有一段可以谈一下 就是他和渣男以及渣男的另一个女友在渣男家看电视 当他看到渣男的一号女友突然到家 第一反应就是跳起来去楼上警告/帮助 渣男及时掩盖/藏起来二号女友
可以窥见男人一个典型的心理 就是男人们在12岁这年 已经清晰地知道自己内心的基因是多偶性而并非绝对的单偶性的 至少在性这件事是这样的
而所有低龄文学童话 常规洗脑文学 家庭教育 学校教育 告诉大家的 男女应该一对一关系才是正统唯一正确关系 在大多数男子甚至男孩心里 都明白 这和人的基本设定并不能说相符 至少某些方面不符
所以男人间会奇迹般的但又国际统一地建立一种几乎不需要沟通的默契 就是盆友兄弟间互相帮助 促成或者互相掩护性的行为
片中男孩一跃而起 马上去警告了楼上卧室的渣男和二号女友 并且和渣男的二号女友一起躲入洗手间 等走出来时甚至冒充是二号女友的男人 这样代价也在所不惜 却仅仅是帮助一个毫无交情的男人
这说明 此男孩 潜意识里 不仅有我说的男人间互相掩护的道德观 甚至内心深处是崇拜 希望变成渣男这样的男人 而绝非皮埃尔这样的道貌岸然者 这在跳舞这段也有带到
皮埃尔,宇宙唯一正确婚恋观男:
皮埃尔被姐姐深深吸引 毋庸置疑 但其实他在片中的设定可以明显看到他不是草木 他也被妹妹年轻的身体和纯洁的笑所吸引。为了点明这点 怕太含蓄了观众看不懂 导演候麦甚至安排了姐姐在家里花园树荫有一段对话 说意思是你可以去撩撩我妹妹啊 反正也不是严肃的关系 相反你比那些十几岁的毛头小男孩要好多了 让我妹妹尝尝和成熟男人恋爱的滋味吧
这段内容 反映了 姐姐的此刻的爱情观 就是—- 经历为上 希望体验一切没体验过的 并且把这个也应用到妹妹身上 希望妹妹体验一下成熟男人的滋味 而不仅仅是十几岁的小男孩
同时当然 她潜意识里 应该也有一种希望让这种方式 即使皮埃尔没有真的去撩 但即使只是引发皮埃尔的想法 这想法本身 就足以冲抵 自己和渣男上床甚至交往 但同时又继续和皮埃尔纠葛不清的关系
皮埃尔在片子里属于30出头的感觉?导演选的演员外貌很细 就是典型的看起来没什么不舒服 但言谈举止 怎么也没有男人味的感觉 他信奉着绝对的“专一的男女关系才是宇宙唯一正确关系”这个信条
这个年龄层次的男子 带着这种心态的较为多见 也是阶级使然 (在此说的不是经济的阶级 而是另一个分层) 他们的最大吸引女性的武器,就是他们的正统性 他们崇尚的 “正确”的婚恋观和爱情观 换言之 就是带着每一段关系我都要和你结婚的 这种感觉来和女人交往的 这种带着巨大正确光环的交往方式 对于也希望结婚的女人来说几乎是必杀的 但对于片子里的 处于在寻找经历这状态的女性来说 带着令人乏味的隔夜菜味道
然而皮埃尔们 肯定还是继续会坚持这个武器的 因为除去这个武器 他们几乎就赤手空拳了 这个年龄 想必也肯定没有真正经历一段长期关系或许会带来的迷茫,乏力,失去目标(在好的情况下)甚至变味为折磨(在坏的情况下)所以实践上也暂时没有太多疑问 他在精神上至少在目前的阶段也完全被这个价值观主导(正如工厂主自然会信奉国富论,工人天然会喜欢资本论那样)
为了保持自己的backbone,他当然不会直面自己任何的面对姐姐以外的,特别是对妹妹的性兴趣,而是自说自话担任起妹妹的保护者 其实保护的就是自己的“唯一宇宙正确信条”呀
这里面的三个男人代表着三种阶级?也代表着三个阶段,应该很多人身上都带着这三个男人的结合?又或每个人在不同阶段就是不同的状态? 女人也是...
侯麦的电影和洪常秀的电影一样(我一直觉得洪常秀是“东方的侯麦”,深得他的精髓),是不需要分析的,你只要开放你的天性去感受就可以。
这是每一个观众可以在美好的法国电影中可以享用的自由,就像在每一段风雨欲来的爱情中那样。
这是一部探讨“自由爱情哲学”的电影,它在法国南部的沙滩上、在海滨别墅的白色床单上、在绣球花旁的餐桌上发生。在初夏的时节,宝莲与万人迷表姐玛莉安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度假,邂逅了陌生的男人。 恋爱自然而然发生了,在火热的肉体与肉体之间。
法国人是不能不恋爱的,这是一个热爱恋爱的国家,于是,在这个由恋爱史堆积而成的国度里盛产了最大面积的爱的哲学。
在这部电影中,六个主角都是爱的哲学家,只是他或她们的表现不一样罢了。
亨利是一个活在当下的爱情享乐主义者,一种动物性的勇猛诚实缠绕了他,危险的情人是最好的情人,他让你欲火如炽,毕竟,不疯狂的爱情不是真的爱情。
皮埃尔正好相反,他是一个不称职的恋爱哲学家,应该说相当糟糕。困于思考,缺乏行动,宏大的理论体系绑住了他的手和脚。他忘了,爱是本能,思考过度,快乐全无,而且惹人讨厌。他将爱情等同于“爱”,带着一种基督徒的奉献精神和说教。他是这个恋爱多角形中的破坏者,因为醋劲儿完全失去了理智。
美女的自我感觉良好在玛莉安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骄傲如她,相信男人会肆无忌惮地爱上自己,相信自己是一个无往不利的浪子终结者。其实,她和亨利应该是一种人,渴望着欲火焚身,只是多了一点女人痴心的弊病和自我欺骗罢了。
西利瓦是那种心口不一的怀春少年,他对花心的亨利有理论上和男人本性上的认同,所以才会愿意帮他偷吃打掩护。只是,恋爱之门才刚对他开启,他还太嫩,但是以后也许他很可能成为亨利那样的情场高手。
路易丝特有两个未婚夫,一个在美国,一个在法国,他们都会捍卫心中的公主,即使她只是一个流连在这片沙滩上的零食兜售者。这个只会咯咯笑的白痴女孩,其貌不扬,渴望着与不同的新鲜的男人游玩。什么叫作贞操观她自然不放在眼里,这也是要赞美法国女人的地方,就像片中的女子没有一个穿胸罩一样,那骄傲挺立的两点,仿佛再次无畏地宣告:法国女人天生就是女性主义者。
最冷静的要数少女宝莲,她的名字占据了这部电影片名语法的中心,比起其他四个人为爱疯狂的表现,宝莲一直都是恋爱中的理智派,沉溺却不困扰,会伤心但是不会难过太久。通过她与花心亨利的交谈,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早熟少女是如何界定爱情这回事的。她甚至在看到男人们打起来时,说出了“你们都恶心”这样的话,宝莲不像她的表姐太过沉湎,即使她也享用这爱的初体验,但是她依然是抽离理性的。在影片的结尾,当玛莉安在她的黑色汽车里为了亨利出轨的事喋喋不休时,知道了一切真相的宝莲没有戳破它,她的唇角涌起了一抹意味深长又淡然的笑。 也许,就像在亨利的度假别墅一起谈起“恋爱”的话题那晚,玛莉安对宝莲说的“我们也要从你身上学习”那样。沙滩上的宝莲才是真正的恋爱哲学家。
聊起这个话题时,宝莲的手中掂着一个青苹果,这代表着少女青涩的爱欲。在这个片中,曾多次出现“苹果”这个圣经中延续而来的情爱符号,譬如,又是在那片几人相遇的沙滩上,亨利问玛莉安要不要吃苹果糖——这是女商贩路易丝特那个篮子里的甜蜜商品。后来,这几对男男女女各自偷摘禁果,在爱欲中丑态百出,让人啼笑皆非于人类在原始欲望中的颠倒狂乱。
现在我们再回去想一下这部电影片名的另外一半的奥秘——沙滩,情爱如海水潮起潮落,只要人一息尚存就难免溺水其中。于是,才有了这些人在沙滩上的相遇。在沙滩首次出现的第二幕中,男男女女狭路相逢,大家都是情天恨海中与巨浪搏击的帆船冲浪手。老情人难敌魅力四射的新欢,稚嫩的肉体不惧彼此的探索,寻欢路上的勇往直前者难敌荡妇的诱惑。就像亨利这个博爱主义者所说的那样,他没有那种偏见,完美终究沉沦为千篇一律的大理石雕塑,荡妇也是一种刺激。你可以不欣赏这位爱欲冲浪高手的观念,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真诚,一种对欲望的真诚也是很打动人的。
在情与爱的摩肩接踵间,如果没有任何现实的考量与人类习俗的约束,新鲜感才是至高的法则,有的时候优秀与否都不是那么紧要。正如侯麦和洪常秀的电影中一直暴露的那样,在人类袒露的欲望区块,你很难想象有几百万个玛莉安的世界,完美是一种乏味。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爱情观,就像片中的几对男女,其实也没有高下之分,只有适合与否。宝莲不是说了,“想要一个人认同另一个人的选择是困难的”。
如果看到了这一点,也许你也可以成为一个完美自洽的恋爱哲学家。就像少女宝莲和她的表姐玛莉安那样,在绣球花谢了的时候,她们离开了这片沙滩,带着对男人和爱情全新的体验。
趁《冬天的故事》后劲儿还在,我又去电影资料馆看了场《沙滩上的宝莲》。看完后,兴奋不同于前,是另一种热情,居然就自以为看懂了侯麦的“喜剧与箴言”。回来整理思路写篇分析,反复改了四稿,最后彻底废掉。重看一遍影片,发现根本没懂,人很容易自大地认为看懂了什么。
某网站有影评指出:故事里关于究竟是谁和糖果女孩偷欢,这一悬念,就像希区柯克影片里的“麦格芬”一样,始终牵动着主人公去寻找。这一观点把侯麦的叙事功力和商业电影的悬念技法画了等号,令故事里的男女变成了廉价的阴谋工具,索然无味。
近十年,如果在评论文章里不提几个名词,诸如“钩子”“弧光”“灵魂暗夜”……好像就会让评论缺乏专业腔调。我们舶来了好莱坞电影,舶来了后期制作团队、特效团队,甚至明星,当然也舶来了好莱坞电影的副产品——剧作理论及其一系列被译介出的专有名词。如果煞有介事地提出几个,就能获得资本的青睐,有时甚至可以用来跟读者们划出一道鸿沟——一边是专业人员,另一边是文艺青年。鸿沟特效逼真,令人只顾着赞叹,却忘了根本不需要跨过去,只要穿着趿拉板一脚划拉开就足够了。
喜剧叙事
没了所谓“麦格芬“(或麦高芬),是否就说不得叙事动力呢?抛开反叙事的影片,以常规戏剧性强的故事而论,麦格芬一词狭隘化了故事的戏剧性,以迎合资本的姿态粗暴总结,破坏了电影故事的多元魅力。有趣的是这个词的出处,当年特吕弗采访希区柯克,被对方胡诌出来的词汇搞得云里雾里,后来这词汇经由特吕弗这位二流影评人传承下来,到了三四五流的异域后辈笔下,成为不朽。
《沙滩上的宝莲》表面上缺乏所谓的麦格芬,但叙事动力十足。它首先是喜剧,呈现出众人的自以为是,令观众对角色产生智慧上的俯视,从而捧腹,这是喜剧的及格线。记得小时侯,电视上放香港喜剧,奶奶问爷爷放的是什么东西,爷爷回答是逗乐儿的,然后又补一句,装傻的,奶奶就坐下看一会儿。爷爷是木匠,小学文化程度,说话的概括性让人易于理解,他老人家接触不到麦格芬,自然没有灵魂暗夜。奶奶是文盲,只会描自己的名字,喜欢看装傻的人在电视上出洋相。
《沙滩上的宝莲》是另一种好笑,剧中角色的智慧恐怕高于绝大多数观众,现有影评的成色说明了真相。那还看个什么劲?看谁“出洋相”?当然是自以为是的人们,可是他们都像是人生赢家,有楼有车,优雅倜傥,出什么洋相呢?《费加罗的婚礼》,讲了贵族的洋相出在情欲上,最后出大洋相的是伯爵。《沙滩上的宝莲》也是以情欲为媒介,每人都想给自己夏天的情欲找个归宿,每人都有自己一套完备雄辩的爱情哲学,他们在本能驱动下的行为跟他们所声称的哲学形成荒唐的错位,那么由谁见证并点破这一切?《费加罗的婚礼》是苏珊娜,《沙滩上的宝莲》是少女宝莲。
如果没有莫扎特,单看剧本,法国人写的《费加罗的婚礼》是二流作品,欢乐至上,情节紧凑,翻转迭出,搁今天肯定是各大电影公司的头部项目。《沙滩上的宝莲》可就没那么好笑了,它因一个少女的期待开始,因一个少女的失落而收。注意,这里毕竟不是麦格芬,期待不等于欲望,失落不等于困境,好莱坞叙事在这里失效,在“成长教育”的故事模式里,顶级故事的结尾,都是主人公因为知道了所以失望了,一瞬长大。
无所不在的视线
宝莲和表姐玛丽安到海边别墅消夏。宝莲想去沙滩,要交朋友。她期待这次的度假,因为没了父母的监管,她憧憬自由和新鲜。殊不知,她始终逃不开成人的视线,在大人们自以为是的审视里,她被粗暴剥夺了喜欢一个人的本真权利,还被裹挟进成人的情欲和诡计,最终失望离开。
第一次邂逅西利瓦,宝莲没能逃开表姐挑剔的目光。沙滩上,表姐瞥了眼少男,判定其青涩粗鲁,有意把宝莲推给谦谦君子皮埃尔。
第二次,宝莲和西利瓦亲近,沙粒洒在腿上,两人是少年心态,动作无邪顽皮,可是已难掩情欲的意味。这本该是初尝情爱滋味的二人世界,居然就被路过的亨利看到。第一次看的时侯,我以为亨利是出于体恤,给少男少女提供一个独处的空间。再看,惊觉或许此处用意不简单,宝莲和西利瓦是纯情一对,本就该在沙滩上亲密,看《冬天的故事》就知道越是亲近自然的空间,亲近的意味就越纯情。可她俩硬是被亨利粗暴打断了。亨利路过的时侯看到二人亲密动作,非要把宝莲喊过来,自作主张邀请这一对少男少女到家里听唱片。唱片音乐是前一夜舞厅所用的催情舞曲,亨利出去寄信,留宝莲和西利瓦独处,看似成全她俩,细想一身冷汗——宝莲的初尝情爱居然也是被成年人控制的。无论是刻意空出的别墅,还是夜场催情的音乐,都不是宝莲自己选择的。更何况,两人亲热的时侯,竟被表姐看到。这看似偶然目击的安排,再次强化了一个处境——宝莲时刻处于成人密不透风的监控下。
第三次,宝莲如约去沙滩找西利瓦。少男缺席,沦为成人情欲斗争的牺牲品,背上黑锅。宝莲寻不到心上人,却被皮埃尔泄愤般纠缠。皮埃尔刚刚在心上人玛丽安那里被彻底封死,正恼羞成怒。于是把一腔戾气都喷到宝莲这里,指摘宝莲交友不慎,说西利瓦是流氓。宝莲愤而反击说皮埃尔是伪君子,这一击打到痛处。后者再次恼羞成怒,把身为成年男人的绅士风度抛诸脑后,为了自证高洁,不惜以“真相”伤害宝莲。宝莲无辜地被自私的男人所伤,而其背后的驱动,竟是成年人之间的充满嫉妒意味的三角恋。
后来,表姐安慰宝莲。可是,这场私密的对话因为表姐的自以为是变了味道,她居然向宝莲推荐皮埃尔做情爱启蒙对象!宝莲真是苦,喜欢的人被人说是花心流氓,遭到“真相”打击后,又被最亲近的人推向她自己都看不上的幼稚男人。
第四次,宝莲终于得以明白西利瓦蒙冤。本来是皮埃尔赎罪带她去找西利瓦,结果出于嫉妒,他对宝莲自吹自擂。宝莲看不过,再次揭穿皮埃尔,这次揭到了对方心底暗处,皮埃尔根本不爱玛丽安,他只是不接受玛丽安不爱他,他把自己当成宇宙中心,认为玛丽安不该舍近求远爱别人。终于和西利瓦重逢,宝莲的委屈总算有了出口,当场在餐厅指三个男人都是混蛋。后转场到了亨利家,原本是要握手言和的,却再次被皮埃尔和西利瓦破坏。两人斗鸡般气鼓鼓,都想争夺对宝莲的控制,谁也不顾及宝莲自己的感受。宝莲实在累了,失望之下,她选择接受了一向最不喜欢的亨利的邀请,留宿他家。
宝莲终于睡了个好觉,却没逃过亨利的猥亵。好在宝莲本能一踢,窝心脚送给亨利,令人大快。
故事到此,宝莲又见识了另一种虚伪。亨利是真小人,他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欲,也能顾及女士的感受,还算是促成了宝莲和西利瓦的一段浪漫。宝莲虽不喜欢他,可在他面前并没压力。总算是有个不审视自己的人,在亨利这里,宝莲略为自在。然而,当宝莲问亨利,为什么表姐如此完美还要去跟糖果女孩偷腥?亨利竟扯上赫胥黎的理论,还教导宝莲别学表姐太过主动,要学会被人觊觎。对比此前,亨利面对少男西利瓦的质问,坦承自己要尽情享乐,令人不齿却也不失可爱。面对宝莲,他的说教是一种对女孩子的塑形,居高临下的过来人姿态,倍显猥琐。
故事的尾声,宝莲失望离开,都关上别墅大门了,意思就是翻片儿了吧,可还是没能逃过表姐的好心建议。表姐突然停车,认真注视着宝莲,把前一天独处得来的智慧传给宝莲。她总算后知后觉了亨利的谎言,还算找回了身为女性的冷静,但是她又给宝莲上课,大意是我们别为难自己,只需要相信我们需要相信的就够了。对这种圆融的妥协的处事之道,宝莲只好报以一笑。对表姐,宝莲足够包容,她温柔地顾及到了表姐的心境,始终没把真相告诉对方。
不得不说,在宝莲的智慧面前,所有成年人的自以为是,形成荒唐的笑料,令人反思。宝莲才是那个更成熟的人。
当局者的偏见和局外人的智慧
喜剧之所以接近生活的真相,是因为里面没有神化的人。即便是宝莲,也是言行不一的人,她也逃不开本能。说回到故事开头。
沙滩,情欲的陈列场,赤裸地展示自己。有情人在沙滩重逢,也在沙滩初识。这部影片,每个人的行为都跟情欲密切相关。经由亨利家的语言交锋,每个人都说出自己的爱情观,宝莲也不例外,她吞吞吐吐说出自己认同皮埃尔,坚称自己不会跟不了解的人谈恋爱。后来她还是受本能支配,才见面两次就和英俊少男西利瓦初尝情事。
宝莲有了自己的选择,表姐不认可,而论辩中,宝莲也表示不认可表姐的情爱对象,相较而言她觉得皮埃尔更帅,反而让表姐觉得宝莲和皮埃尔更应该在一起,每个人都自说自话,表姐还是想当然地“我为你好“,全然不顾宝莲自己好不好。
这里埋了伏笔,表姐不认可少男(西利瓦),她的偏见造成一个后果,当亨利偷情险些被撞到的时侯,他机变地移花接木给少男背锅,而表姐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在她的认知偏见里,少男的孟浪顺理成章。
宝莲屡次在表姐面前直指亨利猥琐,而对皮埃尔不吝赞美,她的逻辑依然是——皮埃尔和你非常般配,帅且专情,为什么不跟他一起?
侯麦塑造的人物逻辑严密到何等程度?
皮埃尔曾在玛丽昂和宝莲面前都强调过自己的困惑——为什么对如此优秀的俺视而不见?这分明就是舍近求远啊!
这一逻辑,与宝莲的逻辑匹配,因此在爱情观上,宝莲和皮埃尔有共同话题,站在同一阵线。但是,当皮埃尔跟宝莲说明了谎言背后的真相,她俩的龃龉也随之浮出水面,甚至针锋相对。龃龉是观念分歧,而针锋相对就另有原因了,因为他虚伪的面具被揭下,甚至他自己都没认识到这是他的面具!他恼羞成怒,跟亨利比,他不够温柔大度,跟西利瓦比,他又不够纯真仗义,于是就有了后面跟西利瓦的动粗。侯麦对人物观念的设计之严密,自足丰富,每个人的观念在任何一种情绪下都会有共鸣或龃龉,令人折服。
每个人活在自己的逻辑里行事,有人对自己的虚伪毫不自觉,贪婪地索求被爱,病态沉浸在正直的幻觉爱情里;有人则正视本能,理所当然地行风流之事,但也能温柔地顾及别人的体面(对糖果女孩就比较不公);有人出于监护人的立场呵护备至,甚至以此为名义给表妹找情爱启蒙导师,实则想要从照看妹妹的琐事里脱身出来多跟情人密会……
《沙滩上的宝莲》,呈现出来的是每个人自说自话地去解释自己的行为,其实都是受到情欲或者情绪的支配,自以为是地做着蠢事,构成了充满“箴言”的喜剧。当找到迷宫钥匙的一刻,箴言早就不再重要,宝莲也关上了大门,终结假期。
这里实在忍不住多说一句,有人说侯麦的电影文学性强于视听表达,这话也对也不对。对在侯麦的确是先写小说或者戏剧,其后才改编成电影剧本,其对角色心理的探究令人折服,文学性在先。但是,从《沙滩上的宝莲》一场戏,能看出,即便受限于场景和预算,侯麦的电影本体意识依然足够强大。当皮埃尔伤害了宝莲,坐实了自己伪君子的判词,他偶遇糖果女孩,一路跟着糖果女孩向着摄影机纵向前进。这条纵线始终存在,皮埃尔即兴耍诈,骗出了真相,本该到此结束,突然后景骑来了西利瓦,问宝莲在哪,皮埃尔毕竟是大人,狡诈地顺水推舟,说宝莲就在亨利家,那一刻他想的就是利用西利瓦的冲动去当着宝莲和表姐的面拆穿亨利猥琐的诡计,枉顾对玛丽安的伤害,一心报复,他的伪君子本色再次暴露无遗。那条纵线调度,在少男骑车出画结束,皮埃尔的心思和西利瓦的单纯构成纵向张力,戏剧性在视觉上率先成立。
年近四十,才真正看进去侯麦的作品,经由看完电影的兴奋回味,从自以为是到后知后觉,刷新了自己的电影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