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李察朱维尔:惊世疑案(港) / 李察朱威尔事件(台) / 美国噩梦 / 理查德·朱厄尔 / 理查德·朱厄尔的悲歌 / 理查德·朱厄尔的歌谣 / 理查德·朱维尔的歌谣 / 理查德·杰威尔的歌谣 / The Ballad of Richard Jewell / American Nightmare / American Nightmare: The Ballad of Richard Jewell
导演: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主演: 保罗·沃尔特·豪泽 山姆·洛克威尔 凯西·贝茨 奥利维亚·王尔德 乔恩·哈姆 妮娜·阿里安达 伊恩·戈麦斯 兰德尔·P·海文斯 韦恩·杜瓦尔 亚历克斯·柯林斯 迈克·普涅夫斯基 米切尔·霍格 大卫·莫拉蒂 比利·斯洛特 迪伦·库斯曼 肯德里克·克罗斯 施奎塔·詹姆斯 吉尔-米歇尔·梅里恩 大卫·安 查尔斯·格林 大卫·伦格尔 马洛里·霍夫 罗伯特·廷斯利 约翰·盖蒂尔 本杰明·韦弗 德克斯特·蒂利什 布兰登·斯坦利 瑞安·博兹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上映日期: 2020-01-10(中国大陆) 2019-11-20(AFI Fest) 2019-12-13(美国)
片长: 131分钟 IMDb: tt3513548 豆瓣评分:8.2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看了电影后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这部电影在颁奖季没有什么水花,所以便在网上搜了搜评论。在烂番茄上,这部电影的媒体评分只有73%,远远不及《利剑出鞘》等电影。我更疑惑了,于是仔细看了看这些媒体的评价。最终引导我看到了一个来自亚特兰大宪章报对这部电影的批评。批评主要针对电影中女记者Kathy Scruggs的塑造。这位女记者不折手段的用性交易的方式从FBI探员那里获取了他们即将对理查德·朱维尔展开调查的消息,从而一手导致了朱维尔从“英雄”到“凶手”的噩梦之旅。实际上,大部分对电影的负面评价都针对于这个女记者的形象。我在看电影的时候已经预感到了,这个女记者的形象触犯到了不仅仅是媒体的职业道德问题,而是已经触犯了目前最敏感的性别政治问题。
这部电影像老爷子的绝大多数电影一样以展现事实真相为中心。所以批评者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个女记者用性交易来获取信息这一细节是否是真的事实?毕竟人已经去世,之前也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很多批评者嘲讽这个电影是“太过戏剧化”的处理了真人真事。有的评论直接点出了“抹黑女性”。以至于饰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奥利维亚·王尔德不得不站出来撇清:她作为一个演员无法决定和改变剧本的内容。个人觉得老爷子确实不应该在电影里包含这一幕。但同时也认为这可能就是老爷子的一种讽刺。毕竟当年FBI在撤销对朱维尔的调查后,朱维尔转头就控告了包括NBC在内的多家媒体,大部分媒体都和他庭外和解了,只有亚特兰大宪章报坚持认为他们的报道是基于客观事实的推论,并没有捏造和污蔑的地方。所以,一个FBI内部的消息,是怎么被一个女记者知道的呢?老爷子如此推理,恰如当年的记者们通过朱维尔这个笨拙肥胖还与妈妈合住的单身白人男子形象推论他是凶手一模一样。其实这个电影里处处都是这种嘲讽。因为朱维尔本身就是一个不完美的小人物,他除了被不公正的对待外,还有过激的历史,不交税和一屋子的枪。即便到了最后FBI找不出任何可以指控他是凶手的证据,那位FBI的探员还是铮铮有词的指责朱维尔:我知道你就是凶手,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你就是。那位FBI探员并不仇恨朱维尔,也没有理由仇恨朱维尔,他只是对自己深信不疑,这种态度其实是大多数人的写照。如果最后不是真凶浮出水面,多少人会一直怀疑朱维尔的清白?
不过亚特兰大宪章报的那个批评最有意思的其实是后面的读者评论,多达四百多条。而这四百多条评论的焦点大部分转向了特朗普。电影里有一句台词提到了"quid pro quo"。这句话最近不要太火。其实这个电影的剧本早在几年前就完成了,电影的拍摄也是在特朗普被弹劾调查之前就已经完工了。但是谁让老爷子pro特朗普呢?!整个美国的媒体都在骂特朗普,老爷子却说在“希拉里和特朗普之间,他肯定要选特朗普”。这简直就是媒体公敌了。就算没有那个女记者,估计老爷子的这个电影也不会受到媒体的好评。但是有了这句台词,媒体又可以推论:老爷子在借电影讽刺民主党对特朗普的调查。其实个人认为老爷子并非真的支持特朗普,他明确表示过不会以资金或其它任何形式来支持特朗普,他只是表明在希拉里和特朗普之间,他觉得特朗普至少是比较诚实的。个人觉得美国媒体和“言论自由”简直就是矛盾的两级。鲜有媒体是没有自己的立场的,但是你不能有和他们对立的立场。我天天听崔娃的节目,这个节目的立场不要太鲜明,各种嘲讽丑化特朗普,采访希拉里各种夸奖赞美,还要多有倾向性呢?但是你不能批评媒体不客观,这是他们的“言论自由”和“政治正确”。
关于这个电影,它所产生的真实背景,以及现在的舆论背景,都让对它的讨论不可能再是对电影的讨论了。很有意思的是,在浏览这些评论的时候,我最大的感触是对同样的一个事物,人与人之间会有多么多的不同的感受与看法。而我们每一个人在言说自己的感受时就在改变事实的真相,也许下一次的世界大战真的就是“口水战”吧。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拍电影的速度真的很快,而且质量也很高。
2018年圣诞档才上映了《骡子》,2019年圣诞档又有了新片《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上映。
影片改编自真实事件,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时,身为保安的理查德·朱维尔在公园发现了炸弹。
虽然炸弹还是爆炸了,但是由于理查德和警察们在此之前尽可能疏散了人群,从而减少了伤亡。
然而理查德还没当几天英雄,就被怀疑是爆炸案的主谋。
人们说他自导自演了这场拯救百姓的戏码,由罪犯摇身一变成了英雄。
“成为爆炸案的嫌疑人”是怎样一种体验,远远比我们想象中残酷得多。
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们过度解读,在人们眼中你的一切正常的行为都是你的伪装,你的一切“不正常”的行为都是你的犯罪证据。
你和母亲一起住,那你一定心理不正常。
你不可能在报警后及时回到公园,所以你一定有同伙。
所以你和大卫是同性恋情侣,你和他一起策划了这场爆炸案。
还有大卫小时候为了炸鼹鼠制作过土制炸弹,理查德好几年没缴税了,理查德曾经假扮警察被逮捕,在学校当保安时经常被投诉,家里有手榴弹,哪怕它是空心的,甚至保留了公园里的椅子碎片作为纪念……种种迹象都被认为是理查德就是罪犯的证据。
理查德根本解释不清楚,因为FBI已经认定他是罪犯,无论他说什么FBI都不会相信。
或者说,无论理查德说什么都不是FBI想听的,FBI唯一想听的就是“是的,炸弹就是我做的”。
只要理查德不说这句话,FBI就绝不放过他。
FBI会翻出八百年前的陈年往事,会编造理查德根本没有做过的事,但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他们的推测和猜想。
他们没有证据,也不是根据证据来查案,而是根据结论来反推证据。
比如现在的结论是理查德就是罪犯,而事实上理查德现在是一名保安,他很想做一名警察,所以他策划这起拯救百姓的英雄行为很符合逻辑。
但是这种“先假设他是罪犯,然后反推他的作案动机”是很不科学的,而且也是不符合规定的。
唯一符合规定的做法,就是讲证据。
如果你没有证据,就应该把他放了,没有权力叫他签一些对他不利的文件,也没有权力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套路他。
其实FBI怀疑理查德是正常的流程,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是爆炸案的主谋。
那么事情闹大的原因是什么呢?
FBI怀疑理查德后,也许会暗中调查理查德,最后发现罪犯不是理查德,就会排除理查德的嫌疑,将怀疑的对象转向其它人,直到抓到真凶为止。
但是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变数:肖探员违反规定泄露了机密,随后媒体又发布了FBI怀疑理查德是罪犯的文章。
这就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既然媒体已经大肆宣传FBI怀疑理查德是罪犯,假如最终结果理查德不是罪犯,就会显得FBI办案能力太差,所以FBI不愿向人们承认他们没有任何证据,也不肯宣布他们不会起诉理查德,一定要逼理查德承认他根本没做过的事。
所以这就是一个“执法人员违反规定,媒体人抛弃专业素养,结果无辜百姓为他们的错误买单”的故事。
FBI唯一考虑的事是假如理查德不是罪犯,人们会怎么看待FBI。
他们只在乎颜面,不在乎这么做会对理查德和他母亲产生怎样的影响。
而媒体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在乎报纸的销量和热度。
之前他们跟风说理查德是英雄,现在又跟风说他是罪犯,甚至直接问他“你的同伙是谁”,仿佛理查德就是罪犯的事已经实锤了。
当肖探员把局里的机密泄露给凯西后,凯西立马就将它刊登在了报纸上。报纸的销量就是一切,至于理查德和母亲会面临什么关她屁事。
眼看报纸刊登这则新闻,她高兴得哈哈大笑,仿佛今天是她的生日一般。同事们也纷纷向她鼓掌,仿佛她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
这不是恐怖片,但是这一幕却比任何一部恐怖片更加恐怖。因为鬼不可怕,人比鬼可怕多了。
凯西在新闻中写道FBI“怀疑”理查德,如果下一家媒体再这么写就没有噱头了,所以之后的媒体为了博眼球不断造谣传谣、添油加醋,传到最后“怀疑”变为了“实锤”,人人都认定理查德就是罪犯。
包括理查德的母亲很喜欢的新闻节目主持人汤姆·布罗考也是如此,今天他可以跟风赞扬你,明天他也可以跟风诋毁你。
在收视率和金钱面前,真相和良心一文不值。
88天后,FBI写给理查德一封信,宣布不再怀疑理查德。
这个时候餐厅里只剩下理查德、布莱恩特、肖探员,媒体去哪儿了呢?
首先,这件事已经过了整整88天,早已没有了热度,媒体早就去追更新的新闻了。
这种现象在20年后的今天也没有任何改变。
那些轰动一时的热点事件,有哪一个是有后续进展的?
全都是不出三五天就会被新的热点事件覆盖,于是旧的那件就不了了之了。
其次,媒体知道“一个人成为英雄”远远没有“英雄就是罪犯”更具话题性。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前者可能只有1万阅读量,后者则可能是10万+。
相比于英雄被捧上神坛,人们更喜欢看到英雄跌落神坛。
相比于英雄的诞生,人们更喜欢看到英雄的毁灭。
而且谣言永远比辟谣更具话题性。谣言往往有很高的阅读量,辟谣却没多少人看。
经常会遇到长辈被朋友圈的谣言文章所欺骗,花高价去买根本没有任何用的保健品。如果你去给他们科普,阻止他们购买,他们还觉得你在害他们。
所以当媒体宣布FBI怀疑理查德的时候,理查德家门口的记者比三天前他刚成为英雄的时候多了十倍。
而当FBI宣布不再怀疑理查德的时候,他和布莱恩特身边却没有记者了。
也许第89天,第90天,第91天……邻居、同事、好友还会对理查德进行指责、侮辱,因为没有几家媒体发布理查德洗清冤名的新闻,他们不知道自己错怪理查德了。
当理查德被冤枉的时候,当他最想清静的时候,无数记者在他家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而当他恢复声誉,重新由犯罪嫌疑人变为英雄的时候,当他最需要人们的道歉的时候,人们却消失了。
正如《让子弹飞》中,他剖开自己的肚子,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凉粉的时候,看热闹的人们却散了。
你挖开身体,把血淋淋的真相展示给大家,才发现人们并不在乎真相,都是看热闹的。
凯西被布莱恩特批评后,并没有坚信自己是对的,而是去走了那条公园到电话亭的路,发现自己错怪了理查德。
理查德的母亲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凯西也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导演还是太善良了,他最后还是给凯西安排了一个良心发现的剧情。
但是我们都知道,当一名媒体人尝到人血馒头的甜头后,可能再也不愿回去吃粗茶淡饭了。
正如FBI已经宣布不再怀疑理查德,肖探员却说他仍然怀疑理查德,仍然觉得他有一个同伙……
FBI审问理查德的时候,肖探员提的问题让人后背发凉:
如果不是你放的炸弹,你怎么知道要到塔的另一层,从而躲过炸弹的袭击?
发生了爆炸案,所有人都对遇难者表示同情,也对幸存者感到幸运。
而肖探员竟然质问理查德为什么能够幸免于难。
正如前面所说,当你成为了爆炸案的嫌疑人,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们过度解读。
理查德和母亲住在一起是错的,有一个小时候制作过土制炸弹的朋友是错的,收藏椅子碎片是错的……甚至连在爆炸案中活下来都是错的。
所以理查德才会做梦梦见自己当时没有离开炸弹,而是抱住炸弹,以生命为代价保护人们。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他不应该在爆炸案中活下来,他应该因公殉职,这样人们就不会怀疑他、质问他了。
理查德和母亲没有在爆炸案中受伤,却成为了第113个和第114个受害者。而事实上,他们本该是及时发现炸弹、减小伤亡的英雄。
“如果不是你放的炸弹,你怎么知道要到塔的另一层,从而躲过炸弹的袭击?”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
13年前,也有一个法官用同样的问题,伤透了好人的心:如果不是你撞的她,你为什么要扶她?
正是这句话,从此让老人讹人有了理由,也让人们不敢去扶摔倒的老人,哪怕这次是真的。
因为他们不想成为第二个彭宇,不想做完好事后被人质问:如果不是你撞的她,你为什么要扶她?
理查德·朱维尔案之后,不难想象警察看见可疑背包都会不敢上报,会假装没看到。
因为他不想成为第二个理查德,不想被人质问“如果不是你放的炸弹,你怎么知道要到塔的另一层,从而躲过炸弹的袭击”,不想让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错的,连活着都是错的。
在我的观影序列里,这应该是老头百万美元宝贝以后最好的一部作品,也是可以提前排进我今年个人观影十佳的电影。
毫无疑问离90周岁还差1年4个月的伊斯特伍德依然有着旺盛的创作欲,而创作于最直接的来源便是他的愤怒,愤怒来源就是他老右棍的政治立场。在好莱坞整体左倾的现实情况下,右翼电影越来越被压制,像约翰韦恩那种说不好就干的演员也在好莱坞销声匿迹。政治正确成为好莱坞自我审查的最大门槛,过了这道门槛电影的上映才有可能。
在拍《被拯救的姜戈》时候,小李子因为说不出“尼格”这个词,电影整体进度被拖慢,吉米福克斯和塞缪尔杰克逊轮流劝,小李子也表示对黑兄弟说不出这个词。最后在昆汀的授意下塞缪尔对小李子说:“你特么说了也没关系,我和你也特么不是朋友。”以后,小李子才勉为其难的完成影片拍摄。
好莱坞整体左转的同时也让文化在肤色表达上越来越多彩,但在立场表达上越来越单一。2019年在艺术上有卓越表达并且重新定义了特写镜头的《小丑》拿下了威尼斯,但是在左轨道奔跑的好莱坞里,可以看到《小丑》基本上与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无缘了。
话说回来,在好莱坞压抑了那么久的老爷子拍完《骡子》以后总算逮到了一个机会拍了《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千载难逢的机会老头的红脖子能不亮一亮么,压了那么久的恶气能不吐一吐么。
无论是什么电影,基底都应该是对人道主义的体现,对良知的赞美、对真相的挖掘和对丑恶的咒骂,而应不是立场的左右,《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首先表达的第一层就是电影的基底。
电影中的初始事件就是朱维尔的善举,因为一次英勇的拯救才导致了后续诬陷构害的发生,而组成构害朱维尔网的主要有三个节点,一个节点是查尔斯格林饰演的克里尔博士,另一个节点是王尔德饰演的斯克鲁格斯,最后一个节点是乔恩哈姆饰演的肖探员,而他也是整个织网的中心,肖探员从得到朱维尔可能是凶手的信息之后与高级知识分子苟合,到放出消息与新闻媒体互为苟合。三点构成大网一点点的覆盖在理查德朱维尔的身上,而保护理查德朱维尔并且最终破局的尖刀则是山姆洛克威尔饰演的沃森律师,不断挖掘真相,信任朱维尔并引导他建立起自我成长的弧光。
抛开影片里所体现出人的良知,另一个层面上电影表现的也是高知加媒体加体制所联立的精英阶层对于普通红脖子的迫害。
红脖子是最初南方开垦美国的普通农民们,他们在烈日下勤作、山野中拓荒,是着构建美国最基础的价值观之一。红脖子最不能忍受便是对自我领地的侵犯,是对个人尊严的折辱。在决斗之风盛行的19世纪,因为一个眼神不对,红脖子们都会拉开场地干一架,当时有记者曾经说过“在南方找不到一个没有决斗过的议员”。
而电影中FBI不仅侵犯了朱维尔的土地也折辱了他的尊严。在朱维尔一次又一次配合调查,家中的器物一件被一件搬出的时候,沃森律师才会发火大吼:“你不能被侵犯尊严。”这一句嘶吼也是最直接体现导演自我表达的台词。而种种屈辱的积压之后,朱维尔才在联邦调查局的办公室里里对肖探员绝地反击。
跳脱出电影来看好莱坞现况,引领好莱坞向左跑的正是编剧所代表的高级知识分子精英阶层,而社会中白左们的主要口舌也正是各大新闻报纸媒体们,并且这一切都是体制默许甚至主导的。所以老爷子要在电影里特别讽刺的出现一个蠢蛋克里尔博士,要在剧中特别政治不正确构建一个与探员性交易的女记者,要在反派中塑造一个特别狠毒主导迫害行为的联邦探员。
从《百万美元宝贝》阴险的“来自东德的妓女”到《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里“我们(苏联)的政府认为这个人是有罪的,那么他就是清白的。”伊斯特伍德在电影里表现自己的立场也是时时刻刻,作为2019年末一部老右政治不正确电影,《朱维尔》的表现堪称优秀。
《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是老爷子的一击勾拳,90岁的老人依然如此愤怒、如此发声,对比之下某些导演年纪轻轻就开始喝养生茶、佛系表达了,实在令人可惜。
后记:
1,对于这片子的喜爱与打分是特别出自私人感情的,爱吃甜甜圈的胖子不就是我么,不拒绝任何美食不也是我么。从电影中朱维尔蠢蠢的跑来跑去让大家疏散开始,自己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到最后朱维尔吃着甜甜圈泣不成声的时候,自己的情绪也随着崩溃了。感谢伊斯特伍德,在新年开始就让我看到了那么好的电影。
2,凯西贝茨看的时候就感觉肯定可以拿个表演奖,回来一看果然拿了个金球奖提名,还中了一个评论协会奖。所以说演员的表演一部分看自己一部分看导演,表演效果比美国恐怖故事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彩蛋:
1999年6月,披露朱厄尔是作案者的两名记者斯克鲁格斯(Kathy Scruggs)和马茨(Ron Martz)因拒绝透露消息来源而被起诉。
作者:csh
本文首发于《陀螺电影》
像《骡子》与《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这样的作品,在院线电影中实在太罕见了。
观众们或许很难辨明它们的独特之处,但它们确实能够给人一种极为流畅、舒适的观感。而这恰恰是因为,伊斯特伍德的这些作品,保持着某种惊人的古典性。如果说新浪潮的猛将、时年89岁的让-吕克·戈达尔,直至2018年的《影像之书》为止,都在试图创造更加新奇的影像;那么与戈达尔一同出生于1930年的伊斯特伍德,恰恰就是古典好莱坞风格的捍卫者。
在《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中,他仍旧在使用着这种锤炼了数十年的古典技艺。或许许多欧洲电影迷、尤其是新浪潮爱好者,会对这种传统抱持着某种轻蔑的态度。但是,古典之所以能够成为古典,其实也有它的道理——这种影像之所以能够给人带来最为流畅、舒适的观感,其实是经过时间检验的。
那么,什么是好莱坞的古典主义风格?它主要指涉的是好莱坞古典时期电影中,以连贯性剪辑系统为主体的影像风格。我们熟悉的过肩正反打、视线匹配等技巧,都是这种风格最重要的武器。它们会引导我们关注最重要的信息——发言人或是视线的落点等——以此来推动叙事的发展。但与此同时,它们还保持着一种惊人的透明性(“连贯性风格”之名恰恰来源于此),不会让我们意识到摄影机的存在,也让我们得以彻底浸没在影像中。
但是,存在这些既定的技巧,并不代表古典风格就是一成不变的套路。就像长镜头风格也能拍出杰作与废品一样,在大师手中,正反打也能展现出极尽细腻的用法——在《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中,伊斯特伍德就让我们见识了这一点。
在理查德·朱维尔、他的律师沃森·布莱恩特与两位警官对谈的那场至关重要的戏中,正反打的细腻性体现得淋漓尽致,在这场戏里,朱维尔第一次发自肺腑地对着FBI的警官进行了批判。很多观众一定觉得这场戏很能调动情绪、很“燃”,但他们很可能没有意识到,伊斯特伍德是通过恰到好处的正反打变体达成这一点的。因为,这种古典主义的风格图式实在是太“透明”了。
在刚开始的时候,朱维尔、律师和两位警官被分解成两个双人镜头,但它们其实都是“伪双人镜头”。在朱维尔和律师所处的镜头中,灯光主要关照的是密集地进行发言的朱维尔,而身形较暗、较为沉默的律师处于画面的次要地位;在两位警官的那个镜头中,发言人主要是乔恩·哈姆扮演的、咄咄逼人的汤姆·肖。
所以,这两组双人镜头之间的正反打,其实是朱维尔与肖之间一对一的交锋。随着这场戏的发展,这一点变得越来越明显。之所以正反打又名“过肩正反打”,就是因为在A听B说话的时候,我们常常会看到A模糊的肩部,这样我们就能同时体认谈话的双方。
而在这场戏中,当两位警官说话的时候,我们本来能够看到朱维尔和律师的肩部。但随着谈话的深入,我们就只能看到朱维尔的肩部了——伪双人镜头渐渐变成了真正的单人镜头。伊斯特伍德微微将镜头右移,同时调整景别,最后我们看到的,是朱维尔与肖的特写正反打。
伊斯特伍德通过这种方式,一方面让我们逐渐关注场景中最重要的焦点,一方面通过越来越近的景别,创造了一种循序渐进的紧张感。最有趣的是,当朱维尔在特写镜头中慷慨陈词、批判FBI之后,景别旋即变远,我们再次看到了两个松弛的双人镜头——这恰恰是让观众纾解情绪的过程。
在这场迷人的戏中,伊斯特伍德用这种最不易被觉察的、古典主义的手法,发挥了推动叙事进展的指示性效果,也达成了抒发情绪的表现性效果。在很多时候,即使是那些欧洲艺术电影的风格,也都在发挥着这两种效果。
当然,伊斯特伍德这部技艺精湛的古典之作,不仅仅使用了连贯性剪辑这套武器。其实,更为久远的好莱坞古典主义电影,是并不排斥较远景别的场面调度的,只不过这种调度也和剪辑一样,会被用来展现透明化的叙事——霍华德·霍克斯正是连贯性调度的大师。
在《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中,伊斯特伍德通过与剪辑同等细腻的调度,在中远景中展现了奥运会场地、报纸编辑部等一系列的空间,以及这些空间中的群像。我们看到的不只是朱维尔这个个体,还有一个范围广阔的社群。正因如此,这种风格也非常适合用来表述这种社会议题。
那种用超近景别构成的电影,其实是晚近好莱坞电影追求感官刺激的策略。所以,伊斯特伍德的古典性,不仅相对于那些追求电影语汇突破的欧洲电影,也相对于那些当代的好莱坞电影。看他的电影,我们感受到的不是刺激,而是流畅与舒适,我们真的在聆听一个好好被讲述的故事,真的在思考一个含义深远的历史悖论。
有趣的是,理查德·朱维尔也恰恰是这么一个“古典主义”的个体。他坚守着那种颇为古典的价值观,无限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所以他不会“出错”。在这个万物失格的时代,像朱维尔这样的人早已成为了少数派。
年近九十岁的伊斯特伍德,坚守着这种古典主义风格,或许也正是因为,在向观众传达自己所思所想的时候,他希望自己的影像不要出一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