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人间有情天 / 生命中的最痛 / The Son's Room
导演: 南尼·莫莱蒂
主演: 南尼·莫莱蒂 劳拉·莫兰特 杰丝敏·特丽卡 朱塞佩·桑菲利斯 斯特凡诺·阿伯蒂 斯特凡诺·阿科尔西 托尼·贝尔多瑞利 达里奥·坎塔雷利 Eleonora Danco Claudia Della Seta 路易莎·德桑蒂斯 西尔维奥·奥兰多 Sofia Vigliar 雷纳托·斯卡帕 罗伯托·诺毕雷 保罗·德·维塔 罗伯托·德·弗朗西斯科 克劳迪奥·桑塔玛利亚 安东尼奥·彼得塞利
上映日期: 2001-03-09(意大利)
片长: 99分钟 IMDb: tt0208990 豆瓣评分:7.9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儿子的房间》作为南尼·莫莱蒂获得金棕榈奖的电影,以其细腻的剧作打动了许多观众,但很多人对于南尼·莫莱蒂这位导演并不是十分的熟悉。其实这部《儿子的房间》完全可以被视为南尼在新世纪到来的转变之作。
首先是21世纪前的莫莱蒂,这一时期的莫莱蒂的风格更多的与意大利现代主义尤其是费里尼的电影风格极为相似,但是在这种南尼也是最有自己特色的意大利导演,其标志性的“啰嗦话痨”无疑是让众多观众记住他的重要元素。很多人都会记得在《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电影》这个大杂烩拼盘里,有一个自说自话的导演,告诉大家他的儿子想看《黑客帝国2》。
《自给自足》和《收破烂儿的人》算是南尼未褪去意大利现代主义影响所创作的费里尼式的电影,在这一时期的南尼·莫莱蒂更多地将摄影机对向精神危机的人们。关注社会关注情感价值在这一时期占据了南尼电影的大半。但也可以看出其独属于自己的电影风格逐渐的脱胎,例如不顾观众死活的“随意”提及各种冷门到极致的意大利电影,以及其总是断不了的自我陈述台词。这一时期莫莱蒂没有后来那么的克制,暴力、性、颓废情绪在他的这一时期电影里毫不掩饰。
《金色的梦》和《比安卡》还有《弥撒终了》,可以看到莫莱蒂将自己讨论的话题放在了“我的电影观”。
《金色的梦》中被各路人痛骂的导演,却被无意中提到的两个人“解救”,莫莱蒂用喜剧来解构自己,这在导演圈里可并不常见,基本上很多大导演会在自己生涯最后几部的电影里才开始解剖自己,细数自己的一生,而莫莱蒂从《金色的梦》就开始这样做。“我是怪物,我不想死,我爱你!”莫莱蒂在电影中大吼,这是一个创作者最本能的示爱,莫莱蒂在这一时期显得非常的赤裸裸。这一时期的莫莱蒂像是伍迪·艾伦一样在电影里说着别人毫不在意的话,莫莱蒂把这些当作自己的局促与紧张。
《比安卡》中的南尼·莫莱蒂就是这样用话痨来包裹自己的弊病,南尼喜欢扮演老师这一角色,乃至后来的《弥撒终了》他还在教室上课,《红色木鸽》跑到电视台“上课”。莫莱蒂毫不避讳自己其实想将自己看的电影,了解的观点分享给观众分享给懂他的人。《比安卡》中南尼用一场凶杀案作为明线,把Michael的心理疾病展现在大众视野里,却显出一种可爱感。夜晚拿着一大桶巧克力,加大量的奶油,嗜甜爱管闲事的杀人犯,何不为一种有趣。
《弥撒终了》莫莱蒂总算是完成了一个意大利导演的“业务”—讨论宗教,但是和前两部一样,莫莱蒂饰演的神父也是一个爱多管闲事,但别人又不在乎他,最后只好发癫。这个套路反倒给《弥撒终了》一个宗教救赎与自我救赎冲突的主题。这套宗教理论到后期《教皇诞生》中也是有的。《教皇诞生》中的教皇无法担负宗教责任,他认为自己只能完成自我的救赎。这对于一个意大利籍的导演来说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也是从《弥撒终了》我明白其实莫莱蒂和费里尼的差别是很大的,最起码从宗教观点上两人就有很大的区别,莫莱蒂似乎更愿意将宗教作为一个话题,而不是信仰来对待。不过总结下来,这一时期还是和费里尼的电影脱不开干系,梦、强迫症、嗜甜、自我解剖这些和费里尼的《八部半》、《阿玛柯德》的元素很相似。但是莫莱蒂却创造了一个新的讨论方式,莫莱蒂在这一时期没有把功夫给太多在摄影和剪辑这些技法,也没有在打磨剧本的细腻与接受度,而是注重在了“呓语”,大多时候更像是一个有文化的酒蒙子在脱口秀。情感的表达也是直接,《金色的梦》靠吼出来,《比安卡》靠崩溃,这种用粗糙的直接的办法表达自己的绝望,我反而很喜欢。
《红色木鸽》和《东西》这两部,乃至后期(2007年)的《凯门鳄》,将主题定调在了意大利政治身上。《东西》和《凯门鳄》算是直接不含蓄但是又戏谑地谈论意大利的处境。
而《红色木鸽》相较之下显得还是含蓄的。《红色木鸽》中失忆的水球运动员,与教练谈论着自己的政治抱负,电视上是大卫·里恩的《日内戈医生》,收音机是《I’m on fire》。电影在《I’m on fire》和《日内戈医生》两处达到了让人意外的高潮。东欧危机苏联解体,这个话题在电影界不少了,柏林学派、俄罗斯电影将这一话题讨论的透透的。但是莫莱蒂站在意大利这边,用了一种别样的方式讨论了自己在1989的见解,从内部自我解剖,这也是他的惯常套路,从自己出发,然后完成解剖,进而回到环境的产生讨论。而在这一阶段,莫莱蒂放弃了自己喜欢大吼大叫的表达方式,不再像《金色的梦》那个向着妈妈大喊“我要摆脱俄狄浦斯情结”的莫莱蒂,而是用一种平静的方式处理高潮。“克制”这个词可谓是莫莱蒂电影逐渐发展的链条。
紧接着的是莫莱蒂收到戛纳认可,得到最佳导演的《亲爱的日记》和我个人很喜欢的《两个四月》。这一时间段的莫莱蒂一反常态,两部电影透露出两个字“轻盈”,更像是带着我们在意大利游览。
盛夏的意大利在莫莱蒂的镜头下是那么的美妙,午后的环境加上黄色的滤镜,整部电影更像是一场人生的旅行。《亲爱的日记》中莫莱蒂表现了三段有趣的经历:骑摩托环城,岛上电视机,寻医之旅。这种轻盈却容易教人落泪,莫莱蒂不再将镜头对准精神世界,而是世界,是生活。“观察”成为了莫莱蒂在这一时期电影的主题,或许是莫莱蒂遇到了阿巴斯这样的导演,为他完成了《特写》的宣发,亦或是儿子的诞生,让他得到了新的灵感。不论怎样,莫莱蒂开始将电影运用表现生活,哪怕是一个文艺逼式的生活,也显得有趣感人。
《两个四月》莫莱蒂迎来了得子之喜,局促不安的他买了一屋子海报,把封面剪下来,儿子成为了他生命绝对重要的一部分。而这或许也悄悄影响了莫莱蒂下一阶段的创作风格。
《儿子的房间》和《我的母亲》以及《三层楼上》莫莱蒂的风格似乎完成了大的转变。个体不再是电影的核心,而是群体,是家庭,是社会;明媚的故事不复存在,“死亡”成了莫莱蒂电影的常客;莫莱蒂逐渐将自己扮演的角色移出主要席位,《凯门鳄》不再有莫莱蒂本人,《三层楼上》开始了剧本改编。
这一切的改变要从《儿子的房间》开始,因为莫莱蒂没有自传,我没办法猜测这一时期对于莫莱蒂来说家庭或者生活出现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可想而知的是莫莱蒂在世纪之交,出现了巨大的创作理念转变。《两个四月》中,莫莱蒂明明还是那个期待着儿子诞生,诞生后局促不安的可爱父亲角色,但是到了下一部《儿子的房间》得子之喜直接跳转到了失子之痛。失子之痛乃是痛苦榜前几位,甚至是首位。
这部电影之所以能获得金棕榈,在我看来很大原因是莫莱蒂舍弃了部分所谓的导演作者性,而把这一部分让渡给了剧本创作。曾经的莫莱蒂并不注重严密的视听,但是在这部,就连角色的站位都是有讲究的。
剧本上简直可以作为剧作模范,逻辑非常严谨,而且将生活和家庭的细节表现得淋漓尽致。小到一场心不在焉的球赛,大到儿子的死亡,一切就像结尾处的海一样,那样的平静。
“克制”是这一时期莫莱蒂作品的追求。结尾段莫莱蒂送两人到了服务站,但是故事还在继续,莫莱蒂所饰演的父亲和他的家庭,存着不甘心,他们在服务站的玻璃前呆望,然后捎上两人去往下一个服务站,中途三人睡着,莫莱蒂拉着大家到了海边。女儿的一句“为什么把我拉到这个地方,我晚上还有球赛训练”,这个家庭活过来了,随着《by the river》这首父亲挑选的儿子可能喜欢的专辑响起,三人站在海边,车上招手,三人回应,电影结束。这个段落我会称之为神来之笔,我羡慕莫莱蒂能在此处这么精湛细腻。这也足以见得莫莱蒂在这一时期很在乎剧作。
《我的母亲》亦是如此,情绪的爆发是克制的且没有征兆的,“我”想母亲活着,母亲想死,一切好像只是自己的一意孤行。《三层楼上》那个随着车队起舞的母亲亦是如此。“克制”成为了莫莱蒂在后期的关键词,这种对于剧作的克制往往才是最打动人的。家庭也成为了莫莱蒂电影在这一时期的常客,哪怕是《未来的太阳》这部有些回到上世纪风格的作品,家庭也是重要因素。
“死亡”成了莫莱蒂核心的讨论,或许是半百之后的他开始想起了离别,莫莱蒂极力地在电影中与死亡释怀,丧子、失母、父亡。“意外”也是莫莱蒂电影死亡的表现方式,莫莱蒂电影的死亡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那么的意外。或许死亡本身就是如此。
《未来的太阳》似乎是莫莱蒂式喜剧的回归,可是悲伤却又是那么隐隐的。莫莱蒂的喜剧很多来自于吐槽与讽刺,而这部更是淋漓尽致地将Netflix等流媒体电影作为吐槽的主咖。这是一个作者性戛纳系导演的痛吟,在这个短频快时代,一个并不主流的导演应该如何生存。
如果让我选去年戛纳主竞赛的最佳导演(当然不可能)我会在肯·洛奇和莫莱蒂之间徘徊。这两位导演都是年过半百甚至马上80的年龄,但是二位却依旧在新时代下创作出时代性的作品。
莫莱蒂或许不是第一个讨论这个问题的人,但他一定是最好玩的那个,他回归了《金色的梦》式的啰嗦自嘲,但又有《我的母亲》的忧郁风格。莫莱蒂再次做起了主角,也再次扮演导演这个角色。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莫莱蒂生涯最后一部电影,但我不希望是。他不是费里尼的仿品也不是意大利电影的残羹,他是一个闷骚但不闷的导演。
与其说在谈莫莱蒂导演风格的转变,其实不如说是我个人对莫莱蒂导演电影生涯的概括。我期待莫莱蒂导演的下一部作品,并且我不认为他的电影有退步。从《自给自足》到《未来的太阳》,莫莱蒂一直是那个敏感,爱观察,又爱解剖自己的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