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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料共和国 Πολίτικη κουζίνα(2003)

香料共和国 Πολίτικη κουζίνα(2003)

又名: 情寻色香味 / Politiki kouzina / A Touch of Spice

导演: Tassos Boulmetis

编剧: 塔索斯·布尔梅提斯

主演: Georges Corraface Ieroklis Michaelidis Renia Louizidou

类型: 剧情 喜剧

制片国家/地区: 希腊 土耳其

上映日期: 2003-10-24(希腊)

片长: 108 分钟 IMDb: tt0378897 豆瓣评分:8.1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简介:

    7岁的凡尼斯(乔治斯·科拉菲斯 Georges Corraface 饰)与家人生活在伊斯坦布尔,他的祖父拥有一家香料店,在那里,凡尼斯度过了他的童年。祖父通过类比香料的特性来教授凡尼斯关于生命、宇宙和地理的各种知识,年幼的凡尼斯还爱上了与他一起玩耍的土耳其女孩,姗美。然而不久后,政治的暴乱破坏了美满的家庭,凡尼斯和父母因持有希腊国籍而被驱逐出镜,迁往雅典,身为土耳其公民的祖父则得以留下。时光飞逝,不惑之年的凡尼斯已经成为了一名天文学教授,备受尊重,但他却觉得生活中充满迷茫,似乎总是缺少那么一点香料。离开家乡的35年来,他依然渴望着回到儿时的故乡,渴望着再见到那个美好的女孩……

演员:



影评:

  1. 同样沉在杯底厚厚一层粉末的咖啡,在希腊要叫希腊咖啡,在土耳其,一定要叫土耳其咖啡。

    同样的茴香酒,在希腊叫ouzo,在土耳其,叫raki

    他们对对方,都有着轻蔑的称呼。因为这两个国家,有太多纠缠不清的历史。

    土耳其统治希腊400年,曾有镇压和屠杀;亦有吸收培养他们入朝为官,上至宰相的历史,因为穆斯林不可以被奴役,外国人才能充当他们的“职业经理人”。在奥斯曼帝国崛起和强大的时代,穆斯林文化的包容性最大地体现了出来,在国家最高科研机构里,活跃着大批的希腊人和犹太人。所以,电影中穆斯塔法对凡尼斯说:我们一直在向希腊人学习,在天文学上。

    岂止是天文学呢?古希腊奠定了整个西欧文明的基础——文化的和政治的,但作为国家机器,希腊又一直是孱弱的。从罗马时期的衰落,直至充满血泪的近代。可说希腊语的人,一直比他们的穆斯林邻居具有文化上的优越性。

    这种优越性却没法保护他的子民,在奥斯曼帝国衰落的时候,显示其虚弱和暴虐的时候,不受到杀戮和驱逐。

    大量的人口交换始于土耳其国父——阿塔图尔克建立起共和国之初,但极端的民族主义并没有给土耳其带来好处,人口交换回来的穆斯林,大多是没有受过教育的农民。赶走的希腊人,大多是受过教育的人士。更不要说东土问题了。

    1961年火车站告别一场戏,一闪而过的雕像,就是国 父 他 老 人 家。

    这部电影,一直在以举重若轻的方式,述说着希腊人经历的重大变故。话题虽然沉重,情节却诙谐有趣。最妙的是故事的切入点——香料。伊斯坦布尔从古代起就作为东西物品交换的重要港口而繁荣,香料市场是伊城旅游必到之地。而食物,民以食为天,它更代表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无论世事沧桑,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一顿欢乐的团圆饭,才是最重要的事。

    食物也不仅仅是食物,瓦西里外公用香料摆星系图,从外交官的家宴采购单敏锐地感觉到政治的风云突变,他是一个有大智慧的哲人。外公说:星空里看不见的东西才是人们感兴趣的。这看不见的东西就是超越了国家与民族的爱。

    凡尼斯最讨厌穿制服的人,因为制服象征着权力,象征着国家机器,它的错误,总是给人民带来灾难,之前的被驱逐,之后的军政权上台。在希腊电影《查里顿的合唱团》里,有对军政权的嘲讽,可见希腊人民是不喜欢那段专制时代的。所以他会给舅舅的订婚宴捣乱,因为他不喜欢来自军人背景的煮鸡蛋都会烧伤的女人。

    但如果得出“军人很讨厌”的结论的话,那就又错了。否则故事中的穆斯塔法,就不会是英俊而有情的,只是这种情,被掩盖在了教条的规矩之下。就象一类人只是个抽象概念,而一个人才是打交道的途径一样,民族仇恨是个抽象的概念,大多数时候是国家机器的武器,当你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对你友好对你微笑的时候,你又怎能报之以仇恨呢?

    电影的设定很有趣,它一直没有明确告诉我们,凡尼斯母系的血统问题。也许他们都是希腊人,因为包括外公瓦西里在内,信奉的都是东正教。但是在61年,为什么外公和妈妈能留在土耳其?因为他们是土耳其血统?国籍?这个家庭里的文化冲突,常常是因食物而起,也因食物而终。想起爸爸说的那句:拜占庭皇帝的肉丸子里就没有肉桂,我就想笑。(拜占庭是说希腊语的王朝。)

    在片头道白中凡尼斯说:食物和故事一样,都要加香料才精彩。那么,和班美的爱情,就是电影中的肉桂,甜中带涩,心酸而浪漫。很喜欢最后的结局,两个几岁小朋友的爱情又怎么可以依靠一生?即使是一生的错过让人痛彻心扉。历史的创伤,不是靠浪漫可以冲淡的。

    想起帕慕克的《雪》,卡尔斯横穿土耳其去找寻青年时代喜欢的女人,凡尼斯为了班美,半生孤独。两国男人的痴情,倒是一样的。笑。民族冲突给人们带来的痛苦,也是一样的深。

    电影中更多有趣的桥段,比如艾姑妈的帕金森好好坏坏,尤其是最后一次的“治愈”等等,就不一一例举了。画面方面,插入的宣礼颂和掸地毯的伊斯坦布尔以及黑帽子东正教士的雅典很有爱。结尾的星系更是美到要命又首尾呼应。

    据说这部电影是希腊卖座率最高的电影,这样诙谐,好看,充满智慧地回顾历史,从最生活化的视角述说老百姓喜怒哀乐的电影,又怎能不受欢迎呢?我们的很多导演和制作人老是说审查制度如何,可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耐心和勇气,把真正反映现实的故事搬上银幕,一味地娱乐化或是跪着歌功颂德,电影业又有什么希望呢?
  2. Rum Polites, often referred to as Constantinopolitan Greeks in English, konstantinoupolites or Polites in Greek, Istanbullu Rum in Turkish. Rum is the Turkish word for Romeos, Roman, after Eastern Roman or Byzantine. The term Polites has a further significance in indicating an attachment to an urban legacy as the word Poli means city as well as Istanbul, the City. The word Poli is also used, in capitalized version, not only as an abbreviation, but, also as a reminder of the city's position of being the biggest and most important urban center in the Greek world and beyond - a status it retrains in the biggest and most important urban center in the Greek Ecumenical Patriarchate of the Orthodox Church. --<"The Last of the Cosmopolitans?" Rum Polites of Istanbul in Athens: Exploring the Identity of the City> 最初看《香料共和国》的的感动源于对伊斯坦布尔恋恋不舍的痴迷。当伊斯兰教阿訇的吟诵声回荡在伊斯坦布尔灰色的天空,蓝色清真寺、圣索菲亚、盘旋在博斯鲁斯海峡上的海鸥一一呈现,穿过一排排房屋高塔与清真寺,那个更日常的伊斯坦布尔出现在观众眼前,面朝麦加礼拜的虔诚穆斯林、在天井中洗衣的妇人与嬉戏的孩童,还有繁忙喧闹的集市,和中间那一爿讲土耳其语的“希腊人”开的香料店……看着这50年代的伊斯坦布尔,瞬间便将我拉回到了在那儿几乎不眠的日与夜,第一次与记忆撞个正着,几乎被击中心脏——我多么想念那里啊! 所以我想,大概这部《香料共和国》不仅是关于人生流转之间系在心头的童年往事,也是关于伊斯坦布尔这不可言喻的魅力的吧。 其后在做功课的时候,无意中翻阅了一篇博士论文,研究的对象是关于一群叫做“Rum Polites”的居住在雅典的土耳其东正教徒以及他们与伊斯坦布尔的城市认同之间的关系,而这一群人和他们的历史正与《香料共和国》对上了号。于是我才渐渐清晰,原来Fanis一家的经历并不只是属于他一人的记忆;原来无论是用土耳其人,还是用希腊人来称呼他们都是一种误读,他们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独特而或许并不受公认的称呼,代表着他们早已被封尘被否认的过去与身份;原来《香料共和国》中Fanis一家经历的颠沛流离与纠结痛苦,并不是关于夹在土耳其与希腊这两个现代民族国家之间的身份认同危机,而是关于一群被困在过往的历史中,无法被定义的古老族群身份和记忆失落的现代悲剧。于是,这个似乎弥散着淡淡的清新与忧伤的童年掌故,便一跃走进了血色惨淡的现实之中。 在这篇论文的序言部分,作者记述了他第一次接触到这群如今生活在雅典的Rum Polites的经历,而这一段旅程坚定了他将这个族群作为研究对象的信念。1998年的夏天,这个生活在伊斯坦布尔的土耳其人独自来到了雅典Rum Polites的聚集区,正午闷热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几乎不知怎样开始他的采访调查,这时几个当地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地走到他附近,用生硬的土耳其语交谈着,作者无意听到了他们讲的几个笑话,嘴边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几个青年留意到这个细节,立刻气势汹汹地质问他在笑什么,作者窘迫地解释道他来自伊斯坦布尔所以听得懂土耳其语。一听说他来自伊斯坦布尔,刚才还充满敌意的这些年轻人立刻友好热情地围住他,七嘴八舌地询问他住在哪个区家乡在哪里,直到确保他如同他们一样都是伊斯坦布尔土著,更是兴奋不已。在听说他此行的目的后,这些年轻人立刻主动提供了帮助,告诉他平日Rum Polites常去的酒吧,甚至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他们不断地告诉作者,所有的Rum Polites都会很乐意接受他的采访,因为他们非常希望讲述他们的故事,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历史。 看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香料共和国》中Fanis,他的父亲还有爷爷对伊斯坦布尔的那种感情,那与我们这些与之萍水相逢的爱慕者是截然不同的。而我也或许理解了导演为何要细心地铺陈许多微小的细节,去这样拍一部或许大多人并不能完全明白其深意的电影。他正如同其他的Rum Polites一样,以电影为语言,记述他的故事,这一段Rum Polites的离散史。对观众而言,这个故事就像一道色香味兼具的佳肴令人回味无穷,而对于当事人而言,这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饱含着他们隐秘的回忆与无言的辛酸。 感受到导演用意至深的,不仅仅在于外交官与他的儿子,也不仅仅在于那个阴冷的伊斯坦布尔的夜晚,影片中许多不经意的细节里头都大有文章。 比如当主人公一家搭上火车离开伊斯坦布尔的那一晚,火车鸣笛出发时站台上一闪而过的肖像,正是现代土耳其之父凯末尔,也正是他的世俗化改革开始不断影响Rum Polites原本富足平静的生活;而在Fanis父母争吵中曾提及Fanis的父亲曾与美国大使工作,那时家里还有电冰箱的日子,或许与1938年开始土耳其政府限制Rum Polites从事的职业范围,并在二战中向他们征收高额的税收有关;而片中Fanis爷爷的旧伤则是在希土战争期间留下,过去四百年与穆斯林和平共处的Rum Polites在战场上却忽然倒戈,与自己昔日邻舍兵戎相见,自此之后土耳其境内反Rum Polites的情绪时不时便会大规模爆发,而影片中一位老爷爷提及的50年代那场让他一直胆战心惊的动乱,正是历史上破坏最大的反Rum Polits暴动之一…… 国家政治与个人命运的结合在这部电影中不仅仅只是一种噱头和影射,而是实实在在干涉,这是它比《阿甘正传》这类的影片少了些诗意矫情多了份残酷的地方。而甚至无需刻意张扬的展示,时代留在Rum Polites的生活和心灵上的伤痕就如同这些稀松平常的对话一样,已经如影随形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 无论是过去的君士坦丁堡,还是如今的伊斯坦布尔,它的魅力都叫人无法抵挡。它就像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创造发生着奇迹的一千零一夜,变幻出不同的样子,却又显得糙然而漫不经心。这里有与天地共生的海峡,有东正教与伊斯兰教最宏伟的遗迹并存,而它的现代城市就像是一部80年代的欧洲电影,它充满着不稳定性,因此给它蒙上了一些危险与神秘感,就像土耳其男子那深邃的眼睛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连一个匆匆过客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生长于斯,见证过查士丁尼的丰功伟绩,看着Mehmed II的铁骑踏破城门,在Galata区与五湖四海而来的移民跟商人共同经营着这座城市的拜占庭人。正如同Fanis的父母在餐桌上的争吵都会引经据典扯上拜占庭皇帝,在这一群走入20世纪的人在精神遗存上仍活在中世纪里,如果说他们的民族认同是基建于怎样的一份集体回忆的话,毋庸置疑一定是那座传奇的城市,东罗马帝国的首府,东正教世界的中心,受耶稣基督与圣玛利亚庇佑的永远不会沦陷的“城上之城”。是的,即便今日他们牵挂的是伊斯坦布尔,但在他们心中总是有一个君士坦丁堡永远鲜活。然而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后,这座城市的历史被另一个民族另一个帝国取代,于是当拜占庭从一个人来人往生气勃勃的都市,变成墙上的马赛克和大学中的一门古老学科之后,他们便成了没有了过去的人,谁会把自己跟一个已经灭亡500年的文明扯上关系呢?于是他们成了土耳其人,奥斯曼帝国中的居民,他们与穆斯林比邻而居,却始终保持自己的信仰与文化。 1930年代开始,他们从土耳其人变成了希腊人,因为在文化上显然他们与希腊更为亲近,但在希腊的遭遇却更为辛酸。他们因为不了解近代希腊的历史,不知道民族英雄的名字而被认为缺乏国家荣誉感和民族热情,或许是一种伤害;但对他们而言更伤人的,是当周围的希腊人带着怀疑询问他们是否受洗在家乡是否有教会,这更像是一种侮辱。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所来自的城市,那里有着全世界最宏大最雄伟的东正教堂么?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座曾被成为君士坦丁堡的城市从公元330年开始便是东正教世界的中心,是普世东正教宗主教宝座所在的地方么?难道他们不知道一千多年以来我们的祖先是与拜占庭皇帝与皇后一同在圣索菲亚崇拜上帝的么?世界宝座之下的子民如今却被同宗信仰的弟兄姊妹,以宗教权威的态度来万般检验,可他们在伊斯兰的铁骑苦苦坚持信仰多年,甚至正是因此才被含泪从他们的家园放逐至此的呀!他们被迫戴上了希腊人的身份,而希腊更劫掠了本该属于他们的那份宗教情怀与自豪,拜占庭的地位在它自己的文化传统中再次被否定,而Rum Polites的身份与记忆终被取代消散。 或许片中导演对于语言的采用编排或许正是表达了这种暗示,在60年代的伊斯坦布尔Fanis一家说的是土耳其语,数年后的希腊他们说的是希腊语,但当Fanis重返土耳其与他童年钟爱的女孩相逢之时,导演却让他们操着生分的国际通用语,英语。为什么主角不再说土耳其语了?这是否符合现实?或者这并不是导演所考虑的,对他来说语言或许象征着传统与记忆的延续正在逐渐式微,他或许已经预见到随着时光流逝,他们这一群流离失所身份模糊的离散的异乡人,也终将落地生根,他们或许终要承认他们再也回不到那块他们繁衍生息了上千年的土地,而他们梦中的那座城上之城也终将淡去,无论在回忆中她如何美丽,也终是他乡。 这是关于导演的回忆,虽然他生命的主菜发生在希腊,但他至少有过满是香料的阁楼,博斯鲁斯海峡上的红伞和为他起舞的土耳其少女,然而他的子孙,他的子孙的子孙呢?20世纪的历史对Rum Polites来说尤为残酷,他们为了自己的历史记忆和文化传统苦苦坚持了400多年,却最终发现自己被遗弃在了时光里,这世界在前进而他们却找不着可以寄托往事的根,没有了家乡的他们虽然以讲述与回忆的方式苦苦维系自己的记忆,但或许就如影片中Fanis再次回到已经人丁零落的圣乔治座堂,他帮助那位颤颤巍巍的老人点起一根蜡烛,正如当年他的爷爷为他所作的那样,但一阵冷风吹过,微弱的烛光便应声熄灭。也许最终有一天,Rum Polites这个名字也将走入冰冷的书本中,而那座曾活在Rum Polites心中又真又活的城上之城,就如同漫天星光一般,只成为一个遥远的传说。 “他压根儿不想离开伊斯坦堡,我们谁都不想离开,说什么都不想。伊斯坦堡是城上之城,它是全世界最美的城市。美妙的音乐、灿烂的夕阳,还有闲话家常和希腊分不开,在我们被通知滚蛋那晚,移民官在我耳边说,只要我改信回教,我们就能留下来,不会有人再伤害我们。你想知道这些年来我挥之不去的梦魇吗?那就是我没有当场拒绝,我迟疑了足足五秒钟,愿上帝原谅我,那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五秒钟,想象中的希腊比较美,比搬来之后实际所见的更美。愿上帝原谅我。”——《香料共和国》

  3.       电影的结尾,凡尼斯回到了童年的阁楼上,外公的香料粉在暖黄色的日光里纷扬弥漫,那是他所熟悉的,看得见的星空和看不见的记忆。
     
          故事开始于伊斯坦布尔,凡尼斯从小生长的地方。外公的香料店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东岸,那里有圆顶尖塔的清真寺。
           让人变得内敛的小茴香,令人两情相悦的肉桂,各式各色的香料开启凡尼斯人生之初神奇而美好的记忆。阁楼是天文课程的教室,外公说,希腊语里,“美食家”一词就藏在“天文学家”里。辣椒,代表热情与火爆,像太阳不可缺少;金星(Venus)是美丽的女人,像肉桂甜蜜中带点苦涩;地球承载着生命,就像盐,而食物和生命都要加盐,才会更有滋味。
          那是外公关于香料的哲学,也是小小凡尼斯和珊美的秘密。“……你来做菜,我跳舞”,她的舞蹈,她的微笑,都凝结在香气氤氲的空气里。博斯普鲁斯的海岸,寂寥的灯塔,随风而起的红伞,翩然盘旋,那也许便是伊斯坦布尔传说里的女儿塔,见证着童年一段最真最纯的感情。
     
          奶和糖,生命最初的味道,让人最念念不忘的味道,而尘世烟火烧就的人生主菜,总有百般难言的滋味。
          雅典,凡尼斯踏上国籍上的故乡。战争开始关于双城的故事,染满香料气味的明信片是传递思念的云雁。“土耳其人赶我们走,因为我们是希腊人;希腊人收容我们,却又视我们为土耳其人”,总有些事,人无能为力,一如父亲的无奈,又一如季节和距离。那些浅浅微笑,长长思念,终渐随了时间,沉入记忆的深处,偶尔,被卡曼彻琴声从心底撩拨起来,用来填满食物的香味。
     
          “人生中,有两种旅人,一种看着地图,一种看着镜子。看地图的人是要离开,看镜子的人是要回家。”
          天文学家,凡尼斯,仰望着星空,不断漂泊往远方,却再未回到过伊斯坦布尔。而外公,守着他的香料店,总说着不久就来团聚,却也始终也没离开过故乡。电话铃声带来外公病危的消息,改变凡尼斯的旅程,多年以后,他第一次重返伊斯坦布尔,童年的故乡。
          葬礼,冬雨,洗净岁月的忧伤,落在记忆中的红伞上,伞下,她温暖的微笑。“……你做菜,我跳舞”,他为她做一道美味的甜点,她带他看另一个小小珊美的舞蹈。而,生活远比烹饪食物更微妙,他们已走得太远,太久,她无法舍弃的,他无法触及的。分离时不要回头,幸福才会相随。相似的微笑,在离去的模糊的背影里,清晰明亮。
     
          凡尼斯回到了童年的阁楼上,外公的香料粉在暖黄色的日光里纷扬弥漫,氤氲成他所熟悉的星空和流云,那是他曾不得不忘记的故乡和从不曾被遗忘的味道。

  4. 我在伊斯坦布尔的朋友Aysee,她是第一个告诉我“希腊人恨土耳其人”这件事的人。“恨”其实是一个情绪很强烈的词,倒不如说希腊人不太喜欢土耳其人比较贴切。当然,这些情绪在年轻一代身上已经不再那么明显,就比如今天你在街上遇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你问她恨不恨日本人,她可能会回答为什么要恨?国仇家怨,时过境迁,时间给了每个人都意想不到的答案。再者,任何的恨里面可能都隐含着爱,日本人称西安为“不朽之都”,NHK拍《丝绸之路》,全片浓郁的追思情绪甚至超越CCTV版本。希腊和土耳其也一样,国仇家怨四百年过后,伊斯坦布尔仍是希腊人最常去旅行的地方,有不少人带着老照片到伊城的小街小巷去,试图找到自己或自己父辈曾经住过的房子。每年夏天,希腊也针对土耳其推出独有的签证,允许他们到临近土耳其的爱琴海离岛度假,每次签证时长为一周。

    1453年5月29日,在博斯普鲁斯翱翔的海鸥见证下,威尼斯守军和希腊人由于不敌土军进攻,君士坦丁堡沦陷。历经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和拉丁帝国的这座伟大都城,最终落入奥斯曼帝国手中,成为突厥帝国近四百多年的首都。“君士坦丁堡”这个名称来自于希腊语Κωνσταντινούπολη这个各位大概有所了解,但事实上今时今日“伊斯坦布尔”也并非土人所创,而是同样来自于希腊语στην Πόλη,意思是“进城”。这么多年,从帝国首都到当今土耳其第一大城市,她孤傲的身影一直伫立在爱琴海的一侧,而另一侧则是希腊人永恒的都城,爱琴海除伊斯坦布尔外第二大的城市,也是欧洲文明起源的地方——雅典。而土耳其人和希腊人的爱怨情仇,也同样围绕着这两座城市而展开。

    1453年君士坦丁堡沦陷后,奥斯曼帝国也从此逐渐征服整个希腊。奥斯曼帝国末期,王朝四分五裂,1821年,希腊人发起独立战争,正式宣布希腊独立。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战败国奥斯曼帝国成为协约国的瓜分对象。风水轮流转,此时的希腊政府怀着建立“大希腊”的野心,开始积极参与对奥斯曼帝国的入侵。发展到这里,就要不得不请出土耳其近代历史上的传奇人物,土耳其当今的国父——穆斯塔法·凱末爾·阿塔图克。如果你到过伊斯坦布尔,大概就能记得,伊斯坦布尔最大的机场Istanbul Atatürk Airport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正是他,组建国民军,自任总司,并在萨卡里亚河战役中,大败希腊国王亲自率领的近10万大军。有趣的是,阿塔图克先生,这位土耳其历史上第一位总统,事实上诞生于希腊的第二大城市塞萨洛尼基,这座城市在希腊北部,比雅典更靠近伊斯坦布尔。

    从被奥斯曼帝国统治到独立再到反攻奥斯曼帝国,土耳其人和希腊人在认同和排斥中度过了漫长的四百年。近代土耳其和希腊,由于领土争端、民族纠纷、宗教信仰及文化背景不同等原因,同样冲突不断。时至今日,希腊和土耳其仍旧因爱琴海诸岛的归属及塞浦路斯的问题而关系紧张。隶属于欧盟成员国的塞浦路斯,与朝鲜半岛一样被瓜分成两半,南部隶属于希腊,北部属于土耳其。土耳其至今不承认塞浦路斯政权,我的塞浦路斯朋友贝丝,之前从欧洲直飞土耳其曾经被拒绝入境,因为她“来自于一个不存在的国家”。写到这里,你大概也就不难理解两个民族由来已久的矛盾和冲突。除了这些,土耳其和希腊几十年前曾经发生的“遣返原籍”事件,也是近代矛盾争端的主要来源之一。

    2003年,希腊导演Tassos Boulmetis根据自身童年经历所编导的电影《香料共和国》在希腊上映,引起极大反响,迅速成为当年也是希腊电影历史上最卖座电影。2005年电影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名扬海外。有趣的是,这部大部分篇章都在描写伊斯坦布尔的电影,却没有在土耳其上映。故事讲述男孩凡尼斯与家人生活在伊斯坦布尔,他的祖父拥有一家香料店,在那里,凡尼斯度过了他的童年。1960年代,凡尼斯的父亲因为持有希腊国籍,被土耳其当局遣返,凡尼斯和母亲随同父亲迁往雅典,而身为土耳其公民(希腊裔,但因为生在伊斯坦布尔所以拿土耳其护照,凡尼斯和他母亲也是土耳其护照)的祖父则选择留在伊斯坦布尔。从男孩长到少年,再到少年到中年,故乡伊斯坦布尔,记忆中的祖父和儿时的玩伴,成为丹尼斯心中挥之不去的哀伤。

    这部电影很形象描述了当时希腊公民被迫离开伊斯坦布尔的情况,当时离开的人,被通知只允许携带一个行李箱,其他留在伊斯坦布尔的财产则充公归土耳其国家所有。其实当时被赶走的不只是希腊人,也还有亚美尼亚等其他非突厥民族的人。不少在希腊生活的土耳其人,也不得不返回土耳其,这个“遣返原籍”事件因为与中国几乎无关,所以也没有出现在我们世界历史的书本中。但当年的这次生离,造成了很多希腊人从此与伊斯坦布尔永隔。片中最动容的就是凡尼斯父亲说过的那段话:

    “你祖父压根儿就不想离开伊斯坦布尔,我们谁都不想离开,说什么都不想。伊斯坦布尔是城上之城,它是全世界最美的城市。美妙的音乐、灿烂的夕阳,还有和我们分不开的闲话家常,在我们被通知滚蛋那晚,移民官在我耳边说,只要我改信伊斯兰教,我们就能留下来,不会有人再伤害我们。你想知道这些年来我挥之不去的梦魇吗?那就是我没有当场拒绝,我迟疑了足足五秒钟,愿上帝原谅我,那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五秒钟,希腊还是停留在想象中比较美,想象中比搬来之后实际所见更美。愿上帝原谅我。”

    我昨天问我的希腊朋友,我说伊斯坦布尔和雅典,你更希望住在哪里;他说:“伊斯坦布尔是一个适合去旅行的时候,去待一个星期可以,让我住在那里我受不了,看看那些交通,你可能塞在一条路上三个小时都动弹不了,还有那些拥挤的人群,这些我都受不了。而且在雅典生活,我觉得会比伊斯坦布尔更安全,在雅典,凌晨一两点走在街上你不会觉得有危险,但在伊斯坦布尔有些街区还是很危险的。”我跟他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伊斯坦布尔和雅典都是空城,现今的这一切都不存在,你要从中选一个你觉得比较美的城市住下来,你会选哪个。他回答说:“这样的话,我会选伊斯坦布尔。”

    雅典当然还是很美,让我搬来这里住上一年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四百年下来,好像过往的那些希腊人们把最好的东西都留在了伊斯坦布尔。事实上我在伊斯坦布尔最喜欢的两个地方,曾经都是希腊人的街区,一个是Cihangir,另一个是Galata,这个街区是典型的希腊人街区,就在欧洲新区İstiklal大街的两端,İstiklal大街——这条伊斯坦布尔目前最标志性的主购物大街,同样也是希腊人的杰作,希腊驻伊斯坦布尔的大使馆也就在这条主街上,常常看见就让人产生物是人非的唏嘘感来。Cihangir和Galata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变,就沿用希腊人原来的称呼:Galata在希腊语中是“卖牛奶的人“的意思,尽管现在的Galata早已经没有卖牛奶的男人;而Cihangir是伊城现在最著名的艺术家区域,也是房价最高的地方之一,曾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奥尔罕·帕慕克,其工作室就在Cihangir。

    土耳其人和希腊人的爱怨情仇仍然在继续,这两个民族的兴衰史其实也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伊斯坦布尔随着奥斯曼帝国的沦陷而没落,从维京人口中的“伟大之城”变成当代土耳其第一大城市,甚至连首都也都不再是。雅典,这个亚历山大大帝王朝的首都,尽管仍旧是希腊的首都,但登上报纸头条时却总是伴随着“国家破产”、“经济崩盘”的字眼。传说,亚历山大东征前曾就东征一事征求过智者的意见,智者说“你看,云总是从西边来。”但亚历山大仍旧执意东征,脚步虽然最远抵达印度,但王朝最终却被东罗马帝国所灭。我希腊的朋友打趣说:“要是他当时不往东,往西边去,东罗马帝国甚至都不会存在。”很多我们现在看起来对世界产生巨变的事,其实最初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想法而已。

    我希腊的朋友,她总是觉得说美国人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他们的语言都是伪造的,来自于拉丁语和希腊语拼拼凑凑(虽然我们在谈论这个的时候说的就是英语)。她说她在学习英文的时候,常常觉得有些希腊语的词汇在英文中根本找不到对照的。“让人民变得愚蠢,政府就更好控制他们,英语诞生的时候实际上就压缩了人们的视野,很多其他语种已经到达的地方他们都没有,英语其实是很贫瘠的语言。因为这样,政府统治起人民来就更容易。可惜现在的希腊人一心都觉得这些英语文化很了不起,他们都忘了希腊语才是世上最古老的语言之一,我相信这样的事情也一定同样发生在中国。”

    “Freedom”这个词语诞生于希腊,来源自希腊语“ελευθερία”,意思是一个人到了一个他觉得喜欢得不得了的地方。“这个地方可以是真实存在的,也可以是思想境界,就好像一个人,通过领悟到了他生命的意义”。"Ocean"这个词语也来自于希腊语“Ωκεανός”,意为“一大片蓝色”,“Ω”意为惊讶。最初创造这个词语的人,大概也是被爱琴海那一大片深蓝所惊讶和震撼。常常我站在雅典的街头,望着远处,就会觉得时间真是宏伟的东西,千百年间,她到底改变了多少人们执意认为会是永恒的事?土耳其和希腊的爱恨情仇其实在时间长河中都不过是沧海一粟,再过几百年,或是几千年前,又会有什么民族站上世界的舞台,又会有什么令人感动的生死离别会发生?等到那个时候,爱琴海两端的伊斯坦布尔和雅典又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