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Quiet Days in Clichy
导演: 克洛德·夏布洛尔
编剧: 克洛德·夏布洛尔 Ugo Leonzio 亨利·米勒
主演: 安德鲁·麦卡锡 奈杰尔·哈弗斯 芭芭拉·德·罗西 斯蒂芬妮·科塔 伊索尔德·巴尔特 马里奥·阿多夫 安娜·加列娜 Jacques Brunet Beatrice Kruger 伊娃·格里茂迪 斯特凡·奥德朗 尤尔根·马什 多米尼克·扎尔迪 托马斯·夏布洛尔 马蒂厄·沙布罗尔 Brigitte Chamarande Giuditta Del Vecchio Brigitte Christensen Vinicio Diamanti Myriam Druelle
类型: 剧情
上映日期: 1990-05-09
片长: 120分钟 IMDb: tt0099901 豆瓣评分:6.1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Jours tranquilles à Clichy,1990年的120分钟电影,豆瓣评分显示的是灰色,“暂无评分”似乎将这部克洛德·夏布洛尔的电影放置在无人经过的角落里,早就收藏在那里的地址打开,能够顺利播放,但是当字幕出现,一切都走向了破碎而无知的境地:不仅是机译,而且每个句子都无法完整呈现出来,即使在词语与词语之间做一种臆想式的连接,也毫无用处——当电影里的人物说着听不懂的法语,当电影资源本身的外语配音混合了男女声音,当字幕支离破碎地只是一串字符,一部电影和缺失的评分一样,永远是灰色的。
真的在120分钟里正襟危坐,真的像以前的观影那样认真记录,但是无论是片段的情节,还是完整的故事,都无法还原夏布洛尔的用意。为了尽可能接近影像里的言说意义,搜索了电影原著,是亨利·米勒1956年的小说《柯利希的宁静日子》,Quiet Days in Clichy,这个书名也是电影的英文片名。一种对应建立起来了,但是亨利·米勒的这部小说也处在某个角落里,甚至也无法查阅到相关的内容,只是书中的一句话被不断引用:“欢乐就像一条小河不停地流淌。在我看来,这就是小丑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信息。我们要不停地流动,投身于欢乐之中,不要停下来反思、比较、分析、占有自己。我们要像音乐一样无止无休地流下去,欢乐是你放弃一切后所得的馈赠。”
这是一个关于欢乐的故事?这是一部追逐无休止欲望的小说?没有阅读过这部小说,对于这句话的理解依然是破碎的。再继续搜索,是丹麦导演延斯·约恩·托森拍摄过的另一部电影,90分钟,拍摄于1970年,比夏布洛尔的电影早20年,“放荡的日子”是电影的别名,而且在网上也能轻易搜索到这部电影的资源,于是在距离观影完夏布洛尔的电影8个小时候后,作为一种补充性观影体验,在晚上又打开了这部电影,进入到延斯·约恩·托森所营造的“放荡的日子”。
白天和夜晚,彩色和黑白,1990年的电影和1970年的电影,它们仿佛就在截然分开的世界里,尽管延斯·约恩·托森的电影流畅,字幕也相对完整,而且里面的喜剧元素也更贴合亨利·米勒原著里的“快乐”主题,无论是那个谐音是“Nice”的奈斯,还是从哥斯达黎加回到巴黎的玛拉,或者最后出现身为两个女儿母亲的克里斯汀,她们构成了乔伊和卡尔“不停地流动,投身于欢乐之中”的欲望源泉,那里有“天鹅绒般的屁股”,有“抽水机式的阴道”,但是在平铺的故事里、在跑马灯般的身体展示中,在金钱和欲望的纠葛中,故事其实显得单一:男和女,进入和出来,都在身体甚至肉体层面讲述着所谓的欢乐。
仅仅是补充,仅仅是背景,再次回到夏布洛尔的影像,似乎在阐述肉体和精神的矛盾中,带有了更多的宿命论和悲剧性。一开始出现的就是老年的乔伊,这个出生在布鲁克林的美国作家,曾经有过一段巴黎生活,在那里他和来自波兰的朋友卡尔一起追逐着女人,满足着欲望,但是当这一切都已经过去,感慨生命之流逝的他似乎第一次望见了在欲望中无法摆脱的宿命,身边还是有女人,还是赤身裸体,但是再无进入的可能,再无欢乐的流动,苍老的他只是坐着,只是躺着,只是有限地抚摸她的身体,然后在梦中看见那些幻影:他们是黑暗中的男人,是没有面目的女人,他们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道向何处去。在巴黎经理的回忆中,最后的乔伊躺在了床上,仿佛死去一般,而身旁依偎着的赤裸女孩更像是年轻时的一个梦,陪伴着却始终是欲望的投射,始终是快乐的对象,她无法进入自己的真正人生里。
死了?平静的样子,仿佛走向了天堂,而那段过去的日子提供了“从地狱到天堂”的轨迹,60岁的乔伊在夏布洛尔的镜头下是超过年龄的苍老,似乎只有那些和卡尔在一起的巴黎生活有着鲜活的影子。现实和回忆,构筑了夏布洛尔电影对于时间的双重叙事,而乔伊去往巴黎的最重要目的,就是探访普鲁斯特的故里,并从中发现时间的意义。《追忆逝水年华》,这是普鲁斯特构筑的时间迷宫,而乔伊从美国来到巴黎进入其中,仿佛也成为这一文本的内容。当他在自己过去的时间里发现欢乐,当他在欢乐的欲望里构思文本,“作者”这一身份只有到老态龙钟的时间末端,才能完成书写的意义,所以无论是时间还是在时间内部的肉体和欲望,都变成了为读者阅读的文本。
但是,肉体在时间里真的会死吗?卡尔和乔伊来到那个布满鲜花的俱乐部时,年老的马努沙已经死去,“她是优秀的,直到去世前一直在工作。”工作无非是和男人在一起,提供肉体的服务,而卡尔之后直接掀起了她的裙子,说了一句:“这些女人的阴部不会老。”似乎在阐明时间内部老去的只是肉体,而和欲望相关的性却是不老的,也正是在性之上的快乐欲望,也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所以,无论是淫荡还是神圣,性构成了一种恒定的东西,如米勒所言:“我们要像音乐一样无止无休地流下去,欢乐是你放弃一切后所得的馈赠。”
在那个俱乐部里,卡尔和乔伊和女人们喝酒、跳舞,抚摸着她们的身体,和她们在泛着泡沫的池子里嬉戏,或者在床上尽情发泄——这的确是“放荡的日子”,在直露的、狂躁的、颠覆性的男女关系中,肉体是开放的,性是自由的,他们叫她们“小天使”,她们保持着永远曼妙而性感的身材。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乔伊和卡尔又走向了不同的境地:卡尔是一个十足的好色之徒,他的所有作为都只是在肉体层面上,而有着亨利·米勒影子的乔伊却有着更多的象征意义,他来自美国,在巴黎的女人看来,他身上有着更多的自由精神;他写作,在女人身边她并不是纯粹满足欲望,他很多时候坐在那里喝着酒抽着烟思考着什么,而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也在写作着巴黎故事。而乔伊遇见的女人,似乎都有着可以写成文本的故事,她们慢慢变成了乔伊巴黎生活的素材,变成了理解时间寓言的谜面。
金发女郎,或者叫玛拉,她和乔伊在一起的时候享受肉欲的时候,却告诉他:“我讨厌巴黎,不仅巴黎,而且所有城市都让人讨厌。这里是地狱,人们漠不关心,他们歇斯底里,我喜欢像血、精液流动的事物。”在她的回忆里,祖父曾经以手淫的方式获得满足,而她站在篱笆后面看到了这一切,“但是,他不曾触碰我。”隔着距离看见欲望,也是对于流动的某种观察,而在巴黎,讨厌这个城市以及里面的人,是不是也像是童年时期对于祖父的观察?而这一种情绪对于乔伊仿佛也是具有启示意义,离开美国,对于乔伊来说,更能发现那片土地的龌龊,“纽约是个垃圾场,美国人是愚蠢的。”乔伊这样说。
也许正是这种逃离,使得他在巴黎寻找普鲁斯特的时间文本,寻找快乐的肉体世界。在剧院里遇到的那个名叫伊迪丝的女人则为乔伊提供了第二个文本,陌生的他们坐在一起,看的那部电影是关于德国,关于希特勒,甚至关于战争的。之后乔伊把伊迪丝带到了房间,伊迪丝说她需要200法郎,“一半是为了诗歌一半是为了性。”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她和乔伊就驻足在书店的橱窗前,里面摆放着诗集,而到了房间后,赤身裸体的伊迪丝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用口红写下了诗歌,“我是来收获你的天使……”而最后在卡尔直接想占有导致的肉体冲突中,伊迪丝拿出了那把放在包里的枪,对着他们开枪,最后乔伊抢到了枪,那一刻,刚才的狂躁不见了,伊迪丝回到了正常状态,她穿好了衣服,拿走了乔伊给她的100法郎,然后开门离开。
这100法郎是乔伊给她关于一首诗的钱?在没有发生性关系的时候,她却留下了那把枪,是遗忘?还是故意为之?枪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征服的暴力,而伊迪丝用它来保护自己,使它成为反暴力的符号,而最后没有拿走,这一层反暴力的意义也被解构了,但是代表诗歌的100法郎却又成为了伊迪丝合理的收入,而性反而变成了一种缺省状态,这是不是一种对肉体的超越?玛拉和伊迪丝这两个女人样本之外,还有两一个女人,15岁的柯莱特,她自称是马努沙的孙女,她的到来似乎为乔伊和卡尔提供了更为纯粹的肉体意象,卡尔为她拍摄各种姿势的照片,但是却认为她一直在说谎;乔伊的美国人身份让柯莱特很感兴趣,她问起了好莱坞,并告诉他自己一直希望成为芭蕾舞演员。在卡尔的层面上,柯莱特依然是一个性符号,而在乔伊看来,柯莱特似乎具有更多元的意义,而诡异的是,三个人举行了婚礼:卡尔先是在婚礼上吻了柯莱特,然后柯莱特吻了卡尔,接着乔伊吻了柯莱特,柯莱特也同样回吻了乔伊——三个人结婚,似乎是肉体和灵魂意义上的双重结合,但是在夏布洛尔的镜头下,三个结婚了的人始终没有赤裸裸的性生活展示,有的是他们在一起骑车、游玩、看海的浪漫故事。
但是最后柯莱特从两个男人的世界里“逃走了”,也从这段怪异的婚姻中离开,15岁的女孩,仪式化的婚姻,逃走的故事,也解构了爱与性的固有模式,最后回来的柯莱特是和父母一起来的,他们找到卡尔和乔伊不是为了这段怪异的婚姻,而是为了寻找那只家族歘下来的表,而柯莱特根本没有丢失这只表,她故意藏在了床上,然后告诉父母找到了,当三个人离开的时候,坐在车上的柯莱特最后给了乔伊一个隔着车窗玻璃的吻,从此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女人不断出现,又不断离开,而在这个追逐快乐时光的巴黎故事里,夏布洛尔并不仅仅是在探讨性与爱的多重关系,而是穿插在其中的历史事件提供了时代背景,电影中的纳粹仪式,女人口中令人讨厌的巴黎,以及最后被烧毁的俱乐部,都代表了现实对于快乐的无情解构,而在卡尔和乔伊走在街上时,传来的爆炸声、喊着口号的示威者,以及和警察发生的冲突,则更明确强化了一种政治意图,一个美国人在混乱的巴黎,看见了旧欧洲的崩溃,却没有看见新欧洲的出现,于是在一片混乱之后,乔伊一个人回到了俱乐部,那些躲在里面的女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她们依然以直露、狂躁和颠覆性的方式继续着“放荡的日子”,仿佛快乐还在流淌,仿佛“克里西区的静静日子”成为一种馈赠,在“反思、比较、分析、占有自己”中书写着从地狱走向天堂的时间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