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魔鬼天师 / 浮士德
导演: Nevill Coghill 理查德·伯顿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英国
上映日期: 1967-10-10
片长: 93 分钟 IMDb: tt0062898 豆瓣评分:0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伯顿的所有片子里,我最喜欢的始终是《雄霸天下》、《柏林谍影》、《灵欲春宵》这三部他在60年代奥斯卡三连提的片子。然而我一直不忍心看第二遍,因为太虐了,撕心裂肺的那种虐。
我受不了他的那种眼神,那眼神真是把一个人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悲伤和绝望都汇集在了一起,我看的时候就反复在心里问,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后来74年《大王龙》里镇长的台词恰好说出了我内心里的这句话,我深深怀疑这句台词是不是编剧根据伯顿本人量身定做的呢?
镇长盯着他,充满恶意地问:“像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伯顿当时的眼神真的是一瞬间悲哀到令我不忍再睹,尤其是看着他那张真正憔悴病态,气色极差的脸。
他愣了愣,然后苦涩地反问,“所以,我应该自己去死,对吗?”
早在67年《孽海游龙》的时候,台词就在影射他。“某某人真的在这家酒店住过吗?”
“当然,我可以给你出示他的酒水账单。”
“哦,真是个被酒精毁掉的伟大天才。”
68年《血染雪山堡》又是如此。
伯顿(气喘吁吁地爬上城堡窗口):“哦,天哪,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玛丽乌尔:“你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是不应该再做这么拼命的工作了。”
伯顿:“谢谢。这是这么久以来,我所听到的第一句肯这样关心我的话了。”
78年《野鹅敢死队》——伯顿对哈里斯说,“我知道我的结局,喝醉了躺倒在大街上(死去)。”
感觉这些编导对他是怀有一定利用的心态的。因为他太红,公众关注度太高,所以接触过他的人往往会向媒体爆他的料,用来换钱或者蹭热度,电影,自然也不会放过一切噱头。
所有人似乎都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理查德伯顿这样一个放弃艺术理想一心追逐名利的天才,到底什么时候会被酒精,或者根本是他自己给彻底毁掉。
他的日记里也在写,人们都喜欢看关于天才的堕落和毁灭的故事。
显然,他每演一个角色,导演和编剧都存了杂念,那就是把角色变成他,让渴望看到他毁灭的观众把他所饰演的一个个悲剧角色,代入到他本人身上,来满足这种阴暗的欲念。
甚至他演的浮士德博士,那个拥有绝顶智慧和非凡才华的男人,因为内心空虚和贪慕虚荣,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换来27年的时间极乐和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相伴。时间一到,即使他想要举起手来向上帝祈求,也为时已晚。他被魔鬼抓住手臂,拖入了地狱。
记者因此问他,这部影片是不是在影射他自己,为了名利而放弃了舞台和崇高的艺术,出卖灵魂拍电影?
他当时的眼里浮现了惶恐和不知所措,像脆弱易碎的玻璃,他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在想,他在陷入最后的昏迷之前,所写下的最后一句话,“现在,我们的狂欢结束了”,是不是指浮士德这件事呢?在《浮士德》里,扮演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一角的,正是泰勒。
他出卖灵魂给魔鬼,换来了世间极乐和最美丽的女人。然而一场狂欢过后,地狱的大门向他敞开,他甚至无力抬起他的手臂,求上帝让他再苟延残喘哪怕一刻,他连最后的救赎都失去了。
曾经他什么都得到过,但这些不过是虚幻,所以最终一切都化为泡影。非但如此,他还付出了极其昂贵的代价,那就是他的灵魂。
他在床头的便签簿上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也许已经看到了地狱的大门,看到了正朝他走来的魔鬼。
狂欢结束,他该堕入地狱了。
74年他一度病危被抢救,出现了濒死的幻觉。过后他回想起来,说他当时看到牛顿的鬼魂坐在他的肩上。
他的弟弟格雷厄姆说,他小时候就口才极佳,很喜欢当众演讲,能背诵《旧约》的大篇内容。他经常站在众人中央,给大家绘声绘色地描述地狱里的情景,他的想象力丰富得惊人。
所以,他自己投资,并且自导自演的《浮士德游地狱》这部片子,充满了他那异于常人,古怪荒诞,阴暗讽刺的想象。说他完全没有把自己代入成浮士德博士,我是不信的。
感觉伯顿一直喜欢找到角色和他自己的相似之处,然后把自己的相应一面借着虚构的角色表演给世人看。这似乎是他的一种倾诉的渠道,既展现了他的脆弱一面,又不会破坏他在现实中的男子汉形象。
可他到底还是做错了。无论演利马斯先生,还是亨利教授,他的抑郁非但没能通过角色的展示而得到纾解,反而加重了。
他并不关注角色的内心,他只把角色当成自己来演,表演的时候他也许会像我所想的那样,那就是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他晚年没有演成李尔王或者麦克白,固然对观众来说是件憾事,他自己也认为是件憾事,但实际上却是一件好事。真的演了满手血腥罪恶难赎的麦克白,演了晚景凄凉悲狂致死的李尔王,只会加速他的崩溃。
当年演《哈姆雷特》时,他还只有39岁,他还不老,正处于事业巅峰,风光无限,和泰勒的爱情也正处于最火热的阶段。
即便如此,他还是因为演这部莎翁悲剧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体重掉了十几斤,肩周炎和抑郁症发作,一度自残,踢断了脚趾。
因为戏剧表演对他的伤害是更大的,每次一演就是重复重复再重复,演上一百多场。以他这样过分入戏的状态,等于把自己的心和自己的灵魂在观众面前撕裂一百多次,这让他如何能坚持下去呢?
66年时伯顿回到牛津校园,帮助他当年的授业恩师内维尔的牛津剧院筹款,演出了内维尔执导的《浮士德》。后来他又自掏腰包将它拍成了电影,搬上了银幕。67年10月15日,电影在牛津公映。
为了宣传,他和泰勒上了BBC的电视节目专访。这个节目获得了巨大的收视率,而记者大卫莱温则通过这次专访一战成名,这段节目视频也成了了经典,直到现在还在不断地被重放出来。
莱温:“你一定在某个时候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你是应该在舞台上做一位伟大的演员,还是应该进入电影领域,这也许在商业上有相当丰厚的回报,但却无益于艺术。对此,你会有什么遗憾吗?”
我注意到,伯顿在听他提问的整个过程中,表情都是惶恐局促的,眼睛也不安地眨动着,眼神里透着一股他特有的脆弱。 显然,他没想到他最为避讳谈到的话题,被这样在千千万万名观众的面前直截了当地指出,他实在没脸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开始如坐针毡。 泰勒大怒,抢在伯顿回答之前很激动地说道:“哦,对不起,理查德,这让我很生气。”
接着,她手指着莱温,怒气冲冲地驳斥道:“因为他还没有离开舞台。(你的指控)完全是该死的垃圾。去年,他刚刚在舞台上为牛津完成一部戏剧。前年,他在百老汇干什么?那是舞台。你怎么能说他离开了舞台?”
伯顿有点震惊,回头看了看泰勒,喃喃地说,“伊丽莎白,你应该平息一下情绪,把采访留给我。”
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几乎没有人可以听清,她也没有心情理睬他。
莱温反驳说:“这不是像保罗斯科菲尔德和劳伦斯奥利弗那样连续的职业生涯。”
泰勒回答说,“(奥利弗的职业生涯)也不是连续不断的,他也在为钱拍电影。保罗斯科菲尔德也是。”
莱温又问伯顿,“你是否认同你就是浮士德?那个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的人?”
泰勒大怒,骂道:“大卫,你这个混蛋,我就知道你想问些什么。灵魂?现在我的灵魂都受到了冒犯!出卖?如果我现在放弃了电影生涯,那么是不是等于我也出卖了我的灵魂?”
伯顿的恩师内维尔坐在她身边,在无奈地苦笑,采访已经进入了如此僵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伯顿还是不得不正面回答莱温的提问。
其实,莱温的问题正是千千万万个观众想问的问题,英国那些对伯顿寄予厚望的戏剧名宿和评论家们想问他的问题。
每一个人都在惋惜伯顿,这样一个即将成为在世的最伟大古典演员的天才,竟然在38岁的黄金年龄离开他的舞台,拍了那么多只为赚钱不求艺术的电影。
他们一致认为伯顿把上帝赐给他的伟大天赋消耗在了烂片里,只为了满足泰勒无穷无尽的奢侈挥霍。
这也让伯顿的戏剧粉丝们对她很有意见,迁怒她,认为是她把伯顿从舞台上带走了,让这块人间瑰宝从此黯然失色。
伯顿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尤其是一个成年男人,不管他们背景如何,总是会面临这样的选择,是选择容易做到的,还是困难的,但回报更高的。当一名演员能够赢得更多的观众时,就绝对不是背叛艺术了……我的根仍然在舞台上,我去年回牛津演《浮士德》就是一个证明。”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充分证明了泰勒心中的巨大阴影,她特别讨厌别人当着她的面提到伯顿的舞台生涯,伯顿是一个伟大的戏剧演员的事实。这就仿佛她是一个红颜祸水,仿佛是她毁了这个上帝赐给人类的礼物。 72年时,导演侯赛因执导他们夫妇的最后一部合作的电影《缘尽情未了》。
在伯顿家的餐桌上,他向伯顿表达看他的崇拜之情。
他说他当年在老维克剧院被伯顿的哈姆雷特迷倒,回到家足足七天都是精神恍惚,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满脑子都是他在舞台上的样子。
一听说老维克剧院的往事,伯顿顿时开心得不行,开始和他讲述当年在剧院时的后台趣事。
讲到一半,他突然醒悟过来,瞥了泰勒一眼,硬生生地扭转了话题,说他们不应该谈舞台,应该讲讲电影,然后开始讲泰勒是如何教会他在银幕上表演的。
泰勒讽刺道:“不,拜托,别这么动情好不好,你这样一个伟大的戏剧演员,怎么需要我来教你表演?”
伯顿无论怎么抚慰她都无济于事,反而越发让她恼怒了,说别人只想看他的哈姆雷特,不想听他说她如何教他演电影。
伯顿只得开始说泰勒当年收养了先天有严重畸形的女婴,也就是他们的养女玛丽亚,多次手术终于让她恢复健康,顺利长大的故事。“……她是你所能遇到的最好的人。”
说着说着,他就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失态地流泪了。
显然,他并不是被自己所讲述的这件往事感动的流泪,而是他太过于紧张忧惧,太担心泰勒会离弃他了。 奇怪的是,伯顿并没有生气莱温对他尖锐的提问,反而和莱温成为了朋友。在75年3月,伯顿和泰勒离婚一年后,再一次接受大卫莱温的专访时,则说出了更为惊人的话,再一次让莱温的节目获得了惊人的收视率。
“我曾经是个同性恋,但时间并不长,可我毕竟试过了。那感觉并不怎么样,所以我放弃了。也许我们每个演员在潜意识里都是个同性恋,只不过我们一般用喝个烂醉来掩饰,来摆脱这种困苦。”
配图为那次采访中的伯顿夫妇,右一为内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