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想见到阿寅。应该是更亲切些,快乐些,就像是被风吹过的蒲公英一样,自由自在。也许那样只是浪迹天涯的阿寅吧!而现在的你却是在家中。“ --- 阿岩
渐渐开始发现,在谈及身边零零总总,自己的心情感受时候,开始变得力不从心;但一回归到工作爱好,家国大事,又是能够侃侃而谈。这类特别的“失语症”,就像是时时刻刻驾着望远镜,远山收归眼底,近水却辨认不清。
可能也是源于此,对于寅次郎的故事这样一个古老而又平淡甚至琐碎的系列电影,我坚持一部部看了下来。无论是它诞生的年代,还是它诞生的土壤,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但是电影中的情绪,却让我熟悉。阿寅这个人物,乍一看是撑不起一部电影的主角的,更不用说还是一个横跨28年多达48部的电影系列。但一部部看下来,却渐渐能够读出这个人物身上的魅力,而这一部,给我的感觉更加清晰。
这个有魅力的阿寅,是游子的阿寅,是自由的,热烈的,勇敢的,疯疯癫癫的阿寅。是跟随着风的阿寅,他来自远方,说着不一样的话,讲着不一样的故事。但这样的阿寅,一旦走近到人们的视线当中,回到寅屋,便又成了那个游手好闲的人,脾气差,甚至让人厌烦。
在阿寅以往交往的众多“恋人”当中,阿岩是最接近与阿寅结婚的人,可能也因此,才能够说出上面那句话。在不久的两部之前,阿博半开玩笑地说道:“男人不是风趣幽默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要有坚强的生活信念“。而阿寅,往往是前者有余,而后者不足的。
所以这样的人,倘若是好友,往往会有数不清的快乐;倘若相遇在旅途,把酒言欢,星河灿烂;倘若求助于困窘,必然会急人之危,点燃生活的斗志。但倘若。。。阿寅知道,一旦对这样欢笑与刺激形成抗体,那么便会显得多余。而他,是无力对抗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的。
所以,每次的结尾,阿寅总是离家。虽然知道,这是为了拍续作的必然,但是放在单独一部电影的语境当中,也能够合乎情理。记得有一集中,阿寅想通过认识自己来找寻智慧,但他其实一直都很认识自己啊。激流勇退,为别人,也是为自己。当相守不免成为尴尬,那便不如离别来得潇洒。
另外,很喜欢这集中关于碗的桥段。同样一个碗,可以是寅次郎随意把玩的物件,也可以是厂长的烟灰缸,最后摆在展厅中,当作大师最有代表的杰作。所谓观音有千面,碗是观音,也是阿寅。
第29话
依我看,这是这个剧集中最杰出的一部。
它讲到了两种执念。
第一个故事讲的是发源于日本的匠人精神,功成名就的陶艺师加纳。
「在手和泥巴接触的过程中,泥巴就会在自然中成型。这些都是在自然而然中孕育而成,但是这自然而然可就难了。真正的挖掘就像泥堆里有等我发现的宝贝,它也非常想见到我,我都听到它的哭声了。」
老先生很欣赏寅次郎的任侠气质,由衷赞叹他不拘小节,在寅次郎临走的时候,甚至把他最得意的作品赠送了他。然而——在寅次郎眼里它不过就是一只碗,既不中看又不中用,当这只碗在寅次郎手里颠来倒去,满不在乎的上下翻腾,甚至想把它敲碎试下粘合剂的粘合强度的时候,加纳先生仍然显得表情紧张。这显然就是一种执念,并不符合断舍离的那些基本条件。
桥在这集中也再次出现。
虽然都表现为阻隔,但是这种要素指向的象征意象在中日两国并不相同。在日本电影里出现桥时,更多体现出一种时间上的概念,此端彼端,过来和未来,这种隔绝可能跟他们当时的社会剧变也有关系。日本黄金时代的电影四杰,至少有三位是把眼光停留在此端,回望在过去的。
「阿寅,再见不到面了吗?」
「风又刮起来了。也许它还会吹到丹后来呢。」
寅次郎在回答之前迟疑了片刻,而加贺莉倚着码头的阑干,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寅次郎的执念体现在另一个方面。这一段的配乐,完全不输布列松的那部死囚越狱,在大段的留白之后音乐出现的时机出人意料,短暂却又精彩。
丹后是一个半岛,位于京都府附近。
二十七话到二十九话就像一部三幕歌剧,松坂庆子是序曲,石田良子到达高峰,转瞬之间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