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开心!青春少女的故事,拍得如此猛烈直白,但绝不是奇观,而是赤裸裸的现实!
我们习惯了少女成长的故事是懵懂悸动的,隐藏于阳光之下的,不能明说的,一切悄悄发生,生怕打扰别人的。此处我能联想到的比较喜欢的国产片有《黑处有什么》《我心雀跃》。
但现实是,越不可言说,就越不可言说。少女的成长是游离于主流叙事外的,不值一提的。一些以容貌好学习优的女孩子为主角的校园爱情故事等不在此列。
对每一个普通的少女来说,青春虽看似悄无声息,但都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尤其是在东亚环境里。这些年在经济发达点的地方可能情况好点。
也许一些农村地区的人都经历过一个阶段,小学升初中以及初中整个时期,有一部分女同学流失了。她们可能成绩突然变差,性格突然变化很大,或者突然不读书了,有了关于她们的各种传言。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一些女孩子,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许多人可能根本无法想象月经初潮这件多么普通的事会对一个女孩子的人生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即使是“安稳”度过了那段时期的女孩子,也无法说她们的身心没有经历一场巨变。
这就是这部电影所表达的。看起来的奇观,都是青春期我们面临的超出原本生命体验的外化和具象化。
树上的奇怪的女人,也许是身边某个出走的长辈嘴里不正经的姐姐,让周围人都失望恐惧害怕跟着她学坏的姐姐。森林里的异响,也许是我们通过某些渠道获得的新的认知的冲击。变成老虎模样的少女,也许是叛逆期不再像往常一样乖巧的父母眼中可怕的存在……
这种生猛的表述,让我觉得意义重大。人们只有感受到了冲击,才会去思考,去了解。只有被讨论,被看到,才会有更多青春期的妹妹免受不该有的折磨和痛苦。
HKAFF2023. “老虎”作为意象很巧妙,和片头孟加拉虎闯入村庄被拍视频围观鸣笛驱逐如出一辙,青春期的女孩儿犹如校园霸凌和男权围猎下的困兽,在凝视、嘲弄、暴力和孤立中度过。
而青春期的愤怒也如猛虎嗜血的本性,和母亲的争吵是现实,扑鸡吃松鼠则是超现实,最终通过“杀死”装神弄鬼的大师来实现对父权制宗教与社会的复仇。
穿文胸被指责“荡妇”,来月经被侮辱“恶心”,在马来西亚炎热的夏日被禁止经期洗澡,加上被霸凌的神经紧张,而患上皮炎,是为“虎纹”,实则铭刻着隐秘而惨痛的经历。同学们疑神疑鬼地一起倒地惨叫,亦是用(半)超现的手法表现对霸凌的恐惧植根于每个人。
影片的最后,似乎重归于好的三个人在夜晚的丛林奔跑追逐,仿佛挣脱世俗压迫的三只猛虎奔向山野。在短视频里,女主角长回了一头乌黑亮丽的大波浪长发,好似一切的侵害都未曾发生,愿这关于猛虎的隐秘伤痛只是一场梦。
《虎纹少女》是华裔马来西亚籍女导演余修善的第一部长片,一部小巧而有锐气的电影,电影有明显的缺陷,但依然值得关注,因为它少见地把焦点放在少女成长尤其是“月经耻辱”之上。
女性青春期的成长一直被有意无意的遗忘,困惑和惊慌被隐匿被无视甚至被污名化,即使21世纪的今天依然广泛存在。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月事革命》(2018)中所讲述的印度故事并不只发生在印度。当被问到,女性为什么会有月经,流血的原因是什么?一位年长女性回答:“这是只有神才知道的事情,流出来的都是坏血。”小男孩们则说:“我听说过,这是一种病,受影响的大部分是女性。”回避和曲解只会恶化事态。
《虎纹少女》开场一只孟加拉虎闯入村庄被众人围观驱逐,这只虎和人们对虎的恐惧就成为巨大的象征符号延续全片。
十二岁的扎凡(扎芙林·宰丽扎尔 饰),性格开朗,热爱跳舞,有些小叛逆,她有两个好友法拉(迪娜·埃兹拉尔 饰)和玛丽安(碧卡 饰)。扎凡会在厕所自拍跳舞,还会偷穿黑色内衣,并拉着好友分享。法拉刚开始也会好奇,但当被别人发现后,便会迅速变脸:“只有荡妇才会穿黑色内衣。”
扎凡的“不拘小节”在恪守传统的人们看来是一种离经叛道,但她似乎很迟钝,总在有意无意的挑战禁忌,也总被打击,比如她因为玩闹湿了衣服就穿着短衣短裤回家,被母亲一顿责骂。
她的特别在第一次例假来临后遇到更大挑战。
当知道事情已经发生,扎凡获得的信息都是负面的,“你不干净了”,“很恶心”,来月经不能洗澡,不能上祈祷课,法拉姐姐因为经血滴到沙发上被父亲打骂,玛丽安在手机上能查到很多恐怖故事,比如少女不好好清洗卫生棉导致发疯,因为恶魔舔食了经血会纠缠你。
电影的前半段一直在铺陈生理变化给扎凡带来的巨大压力,后半段风格发生很大变化,由现实主义转向奇幻故事。
扎凡的身上发生了更多变化。脱发,皮肤上的红色瘢痕,手指粗大。与此同时,山林中有一个眼睛发光的奇怪女人出没。一个同学在露营时失踪又突然被找到,可怕的传说开始在学校流传,一时间人心惶惶,一些女生甚至在上课时突然晕倒。
最近一次的考试成绩公布了,扎凡排在全校第三,朋友法拉对她的不满加深了,之前是忌讳,现在又加上了嫉恨,她甚至挑动同学们围攻扎凡。
扎凡手脚已经变形,长出毛发,长出尾巴,爬树,吃活鸡,吃松鼠。她想留在森林里,再也不去学校。玛丽安不放心,把她劝回了家。
家里请了驱魔师,要把附着在扎凡身上的恶魔驱逐。扎凡很快露出“兽相”,袭击驱魔师,众目睽睽下奔向森林。
电影的结尾有些玄妙,玛丽安再次去林中寻找扎凡,法拉寻踪跟去,再次跟扎凡起冲突,扎凡跑开。玛丽安举着手机,扎凡披着头发,站在河里,再次重复了一段开场的舞蹈自拍。
电影想讲的很多,东亚女性困境,少女成长,月经耻辱,校园霸凌,这些包围扎凡的压力结合乡村传说以身体异化的方式表达出来。生活在严苛保守的村落、学校和家庭中,扎凡是唯一的“异类”,她一直试图用最自然地方式表达自己,做自己,但这个养育她的世界不大却是她的全部,除了逃离没有别的出路。
法拉的形象有些微妙,她忠实地执行大人们教给她的规则,私下偶尔也会顺从这个年龄段特有的活泼好动和好奇心,但当被他人发现时又要迅速恢复“好孩子”的状态。法拉是典型的被社会驯化的下一代,迎合规则,放弃思考。她不理解扎凡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做不到的更不允许她去做。
电影前后风格的变化不够圆润,后段的剧情也有些散漫跳跃,收尾也意义不明。女孩们的表演非常出色,尤其主演的几次舞蹈虽不专业但青春洋溢活力满满的状态非常动人,青春和自由就应该是这样无拘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