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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肯(2016)

戎肯(2016)

又名: A Sacred Sheep

导演: 戈巴海培

编剧: 蔡晓龄 存文学

主演: 多布杰 拉旺罗布 德姬 张馨月 洛桑达瓦 洛桑群培 黄湮胄 估丽戎咪 杨彪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上映日期: 2017

豆瓣评分:0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简介:

    影片《戎肯》表达了一种深度的文化思考: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民族文化面临不同程度的消失,传统道德仪规也在逐渐消亡。在这种古老与现代的文明冲突中,导演运用生动的影视语言,向观众展示了一个在普米族祭司氏毕的影响下人性回归的故事。影片客观地反映了在全球一体化的大背景下,普米族人民对“戎肯”这种优秀传统文化的自觉保护与传承。

演员:



影评:

  1. 电影其实是极好的题材,普米族独特的葬礼文化,不论从影像的角度来谈,抑或从文化的角度思考皆是诱人之物,然而可惜就可惜在导演非得融入一个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冲击这一宽泛而又不易表现的主题,使得影片最终的呈现效果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其实作为观众,完全可以理解导演的个人意图,观众其实不傻,电影融入了许多导演的个人情感或者为了表达需要特意营造的剧情冲突,其实大都没必要,在影视极为普遍的今天,简单的伎俩不仅不会对推动故事发展起到太大作用,反而很容易被观众识破,极大降低观众观影心里的舒适度,这样反而就得不偿失了。私以为,这种小众文化题材,也应该以一种特殊的呈现形式最好,若将其简单地沦为类型片范畴就实在是糟践了,《冈仁波齐》式的类纪录片手法对呈现戎肯这种新鲜感十足的题材绝对是最佳之选,缓慢的节奏,舒缓的镜头,让观众成为以上帝视角纵观整个故事的一个见证者,其间,哪怕穿插作者极想表现的文化冲突也未尝不可,但切不可视作重点,因为这个主题稍不留神,就会陷入流俗。既然起名《戎肯》,那就使劲挖掘戎肯背后的文化意义、符号象征、精神源溯,这般,电影的主体性与艺术性也就相应得到了彰显。

    导演戈巴海培的资料太少,想来应是一名年轻导演,影片中处处可见其手法稚嫩。且不说作为电影最终呈现出来的电视剧效果(当然这不是否认电视剧电影),电影从制作手法来讲可谓几乎没有可资借鉴之处,声音处理的草率,剧情推进的生硬,最让我觉得尴尬的莫不过电影的配乐,且不说作为电影背景音乐呈现出来的电视剧效果,导演企图通过电影来烘托某些场景的情绪或者稍稍带动情节的发展,然而在我看来影片背景音乐就没有一处起的不突兀,丝毫没有起到任何的表达作用。关于电影不足之处还是就此搁笔吧,导演还需多多努力才是。
  2. 根据诗茶评分,3分。第一次看有关普米族电影,总的来说比较失败,导演还不如系统性的给观众剖析一下普米族的传统文化,以戎肯为重点和故事线索即可。这部电影倒好,还没有告诉观众演的是什么,就稀里糊涂地展示戎肯文化和现代化元素的冲突了,给人以莫名其妙之感。再有,其演技实在不敢恭维,尴尬一地。其余槽点就不一一细说了。说回来,毕竟是积极主动讲述民族故事的,应完全鼓励。

  3. 普米首部母语电影 《戎肯》评论

    文/戈戎玭措

    引子

    本片系以普米祭祀核心文化中的“戎肯”仪式以及其日渐衰落的现象作为背景展开的一系列故事。囊括题材之宽泛,涉及历史之繁杂,对影片整体把控之导演,有极高的要求和很深的探索意义。看了《戎肯》片子,对于普米文化圈之外的观众而言,除了目睹独一无二的异域风情之外,也许会有一头雾水之感,很多场景无法理解。

    普米文化思想认为,人去世之后,肉身虽即亡,但灵魂依然不死,需要让德高望重的普米传统宗教人士“释毕”举行“戎肯”(戎,即绵羊。肯,是给的意思;戎肯,合起来便是给绵羊,或给羊子的意思)仪式,并念诵《指路经》为死者“砍路”,这样死者的灵魂才不会迷失方向。释毕开始高声念诵经文,随着仪式的推进,给绵羊喂上酒食等圣物,在释毕的引导下,绵羊身体瞬间被某种力量激发一般颤抖不已,这个时候,一般认为死者的灵魂被附着在绵羊体内,以便让其护送回归祖地……

    这是戈巴海培导演的第一个电影作品,作为一个当代电影人,出于对名利方面的考量,他完全可以选择当下大行其道的商业大片题材作为处女作,成为其电影事业的敲门砖。这样,掌声、鲜花以及各种利益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但是,他选择的是一个小少民族的甚至被世人所忽略和遗忘的一种重要文化——“戎肯”,用导演个人独到的方式和视角进行演绎或诠释。

    这般举动,在如此浮躁的时代,对于个人,抑或是团队,甚是难能可贵。据悉,此片得以呈现,经历了种种艰难之过程,可谓一波三折而蹒跚进行,从筹拍到最后发行,经历了相当长的时间,资金短缺,人才匮乏,属实不易,也是感慨万分。

    在一般人看来,原住民族之文化的流逝是必然,但导演作为普米文化的主体承载人群之一分子,他的敏感,他的责任,他的创痛,是因为人世间太多美好且珍贵的东西正在眼前消失,普米文化亦是如此。而很多人,在无能为力之中只能默默叹息。也许,几十年或者几百年之后,很多民族及其瑰丽文化,早已灰飞烟灭了……

    回到这个片子。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会知道“戎肯”为何物。只是,它对于普米民族而言,不仅只是一个仪式,它更是灵魂的依托,是一个人走完一生回归故土的唯一方式,它太重要了,和人的生命一样重要,甚而比人的生命更加重要。

    当全球一体化的飓风席卷而来,一个小到在地图上都无法标注的普米村庄——罗古箐也在劫难逃,传统文化受到外来文化的侵蚀和干扰,从而引发了各种无法回避的矛盾和变异…… 对于那些整个人生过程都在普米文化背景之下的人群而言,这种现象无疑给了他们很多思考和警示,这种切肤之痛在个体和族群的思想之中进而转换成了某种忧患意识,我们厚重的传统文化,到底要走向哪里?它在当下的价值,到底何在?

    基于这种纷乱复杂的背景,《戎肯》这部片子以罗古箐村的木祖噶若老人一家因家庭贫穷,三代人均未能做“戎肯”仪式而留下诸多遗憾,到了他这一代,一直有着某种强烈的夙愿,一心想着积攒资金做一次盛大的“戎肯”仪式,以了却几代人的遗愿作为主线,以文化困境呈现乃至价值观冲突等方式,对当今社会的传统文化思想之传承,道德观之下滑,孝道文化之缺失等话题,做了进一步的探讨和观察。

    片子一开始便以经腔作为引子,对“戎肯”作了诗意而悲情的诠释。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只羊”,即羊被狼吃尽时,是普米挽救了这只羊,于是这最后一只羊对“普米”(普,为双音节词,口语中一般译作白色,在此处则为普米民族的自称。米,为单音节词,是人或族群的意思)说,当你饥饿之时,就吃了我的肉充饥,当你寒冷之时,就用我的皮和毛作为衣裳取暖,如果有一天你去世了,我就陪伴你回到祖先居住的地方……

    在这段起始诵词之中,出现了三个具有代表性的元素,狼、绵羊和人,狼代表入侵、强制的势力,绵羊代表弱小、善良的群体和文化,人则是两者的平衡点,人阻止了狼对绵羊的侵害,于是绵羊有一种知恩图报的精神,不管是在寒冷,还是在饥饿,还是在人的生命即将结束之时,它都可以为人付出一切,甚至生命。在绵羊及其思想行为面前,人又变得极为渺小。从另一个层面,绵羊的付出精神之寓意其实是文化的力量,它告诫人们,即使再弱势的文化,也可以让地球上最高层级的“人”找到归宿。而狼,即便再强大,永远只会成为“人”的对立面。“人”作为目前世界的主导者,保护“绵羊”也许就是某种共识。这种矛盾之生存现象,既是辩证,又是鞭笞。

    为什么是“最后一只羊”呢?这是一个充满想象的命题。在人类社会,谁都不想成为“最后”,因为“最后”就意味着某种事物的消亡。创作者在剧本的一开始便设下这样的基调,是否有意?还是想让观众产生更多的思考空间?反过来,我们也可以认为,本片以传统文化的挣扎之现状作为背景,“最后”是在警醒每个人,一定不要让我们的文化和文明成为某种最后的东西。

    <图片1>

    一,两种冲突

    在社会大环境里,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的冲突;在家庭小范畴中,父辈和子辈的观念与思想的冲突。

    熙祖释毕以及木祖噶若所代表的是本土文化,自称知青后代的海平以及瓜祖在酒吧里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是外来文化及其所承载的价值观的代表。

    两个群体以商业或者利益作为基点,进行了各种碰撞。在这个过程中,海平角色是一个媒介,他以商人的思维看到了传统文化在商业环境之中大有可为,于是想寻找一些本土的文化从业者,以文化展演的方式从中牟取回报。

    冲突开始了。熙祖释毕为了保全普米音乐文化的纯粹性,不愿意让织玛到外面去演出,担心织玛把那些“鬼哭狼嚎的东西”掺杂进天籁般的普米民歌之中,最后成了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海平则简单地认为,这种混杂和交媾是传统和现代的结合。他仅是站在旅游文化发展的角度以及消费者的体位来分析这个问题。而熙祖释毕,则是发自内心地想要保留自己独树一帜的文化和精髓。

    海平看到西双版纳天天过泼水节,将“泼水节”文化商业化,便邀请熙祖释毕在外地的活动之中表演“戎肯”,让文化传扬出去。熙祖释毕从宗教仪轨的角度认为,送魂仪式绝对不能用简单的商业思维去定位和操作,更谈不上用来“表演”,于是怒斥海平。类似场景还发生在昆明的酒吧里,当贾老师知道瓜祖是释毕的后代时,以貌似严肃、庄重的口吻对瓜祖说了一番话,背后像是潜藏着更多贪恋的本色,这让原本对释毕文化不甚了解而还有些玩世不恭的瓜祖也大为火光,从而让这个厌倦学习释毕文化的年轻人萌生了保护并捍卫“戎肯”文化的决心。

    在夕阳西下的山坡上,海平拿来合同和协议,想让熙祖释毕签约,而熙祖释毕压根就不知道这张文字到底是什么,当木祖嘎若用不屑的口吻说这是“用于栓人的文字”之时,他又一次愤怒了。这是片子的一次高潮。熙祖释毕认为海平小看自己了,“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你前面”,还要用“什么字据”来证明。他一辈子置身传统普米文化的氛围之中,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合作历来均是以诚信和道德力量作为约束,即心与心的契约,而海平以及年轻人们以现代商业的手法认为只有合同、协议和白纸黑字才能形成合作的意向和利益支配保障…… 不管是在电影里,还是在现实生活当中,这是最具代表性的两种观念之间的冲突表现,但是导演在这个环节之中并没有做到足够的渲染,这是片子的一个遗憾。事实上,在片子的后半部分里,这种诚信在瓜祖的身上也表现得极为突出,他为木祖噶若举行的“戎肯”仪式失败之后,心中很是自责,一心想重新为老人做一次成功的“戎肯”。诚然,瓜祖也是认同合同和协议这类文书的……

    外来文化和本土文化的冲突还表现在语言使用习惯上,直接的表现者则是普米社会中的年轻人,在日常生活中,他们时而操持母语,时而操持汉语,这种自然而然地交替容易让人产生幻觉和错位感。普米语是本土的代表,其精髓为文化意义,而汉语则是做为一种外来语言存在的,它更多强调的是对外交流工具之属性。但是,显而易见的是,长辈们操持的是纯正的母语,年轻人之间,竟然使用的是混杂的语言,甚至是单纯的汉语,这就意味着,这代人对母语的熟悉程度正在减弱。这种冲突直接导致了两种语言正在激烈地争夺成长中的年轻人,让他们更趋向于悄无声息之间靠向自己,从而迷失固有的方向。

    正是如此,大社会之下的小家庭,也很难逃脱被外界侵蚀的可能。面对一种文化,两代人之间的冲突因看法和观点不一而发生。熙祖释毕一心想让儿子瓜祖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一个极富声望的释毕,好让“戎肯”文化代代相传而不会断裂。每天让他背诵经文,学习文化知识。但瓜祖总是心不在焉,根本就没法学进去,认为父亲用一本经书就把他栓在家里。为了容易记音,瓜祖还在经文之下标注了汉字,念诵起来甚是别扭,让熙祖释毕恼怒不已。他根本不知道作为一个释毕,每天、每月以及吉日里都需要做些什么…… 总是肤浅地以为,会背几篇经文便会成为释毕。他一心只想往外跑,想去外面的世界里“闯一闯”,其父认为,即便要去外面做事,也要把释毕学好了。

    一方面,瓜祖似乎对释毕以及高深莫测的经文不感兴趣,内心总有浮躁,但是一旦碰到旅游话题,谈到开客栈和赚钱问题,他积极踊跃,特别是在海平老板的鼓励和说服下,即便自己不懂普米传统文化仪轨,也要亲自试一试,以便能够获得一笔为数不多的酬劳。在金钱和文化之间,他的心理充满矛盾,却又如此波澜不惊。在他心里,认为用传统文化来赚钱,也是未尝不可。当旅行社赚了一点钱之后,瓜祖便给父亲买药,说“只要肯动脑经,钱就自然来得快”,可是父亲根本冷眼相对……

    他为了赚钱把释毕父亲的神羊偷偷拉去让游客拍照。在熙祖释毕看来,这不仅是大逆不道的,更是对神羊的亵渎,对儿子不加信任,于是每天外出,他都拉着神羊,以防被逆子拉去做恶俗之事。在这件事情背后,终究不是孰对孰错的问题,而是两代人对某种“资源”(注意,这里的资源是中性词)的认识出现鸿沟和差别,即价值观的冲突,儿子认为游客对神羊有所膜拜和猎奇,毫无疑问可以抓住这个卖点去推销,并让之迅速挣钱。或者又可以说,一个看重的是金钱,一个看重的是文化,两者极度交叉又相互矛盾,这是原住民族文化和现代商业思维无法齐头并行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一个科学、合理的平衡点“呼之欲出”,却让人忧心忡忡。

    两代人之间最大的冲突还是对“戎肯”的看法上,熙祖释毕是正统的宗教人士,他对灵魂回归的看法遵循“戎肯”文化以及普米传统,而年轻一代人,并非如此。他们的思想里,认为灵魂的回归可以有更多的方式和选项,不单仅靠一只绵羊。所以,当木祖噶若老人去世之时,瓜祖和农布两人,煞费苦心,一心要做一次土洋结合的“戎肯”送魂仪式。

    瓜祖从昆明买回来象征外来文化的花圈,更为荒唐的是,他们还买回来纸质飞机、汽车等现代交通工具模型,认为木祖噶若的灵魂不仅可以附着在绵羊的身上,还可以乘坐现代交通工具,回到祖先之地。

    结果,在瓜祖主持的送魂仪式上,绵羊并没有发抖。也就意味着,这是一场失败的“戎肯”仪式,这是对亡灵的不敬。这种失败,会不会导致死者的灵魂迷途呢?这种冲突的直接结果是,木祖噶若老人时常出现在熙祖释毕的梦里,整天在村里打转转,让熙祖释毕很是不安。

    表现两代人之间的冲突,有一个镜头令人印象深刻。瓜祖悄悄离家,父亲刚听到消息的时候,火炉上茶壶里的水突然沸腾起来。火塘,是普米家庭的中心。导演在这个“中心”环境里设置如此不同寻常的一幕。想必,这似乎是一种顽固而不可一世之冲撞的结果,两代人在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家庭之中产生了像是不可调和的撞击。这是冲突的高潮。

    在这个片子中,最为经典的还是熙祖释毕站在山坡上,往下是依稀的村庄和成畦的农地这个场景。在他的视野里,两条柏油公路从眼下以弧形延伸到远方某处交合。无疑,这又是一种冲突。在熙祖释毕即传统文化面前,象征现代产物的汽车遁着公路疾驰而来,鸣响喇叭,势不可挡。在两者的关系中,熙祖释毕永远居于高地,轻而易举地选择俯视,而汽车和轨道只能在他的脚下奔跑、转弯,然后消失在尘土飞扬之中。

    两条路上,两组汽车相向而来,各行其道。如果是在会合之处,它们会是擦肩而过,还是产生正面冲突?显然,在这个时代,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熙祖释毕眼下的这两条路。选择走哪一条?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走在任何一条路上,都像是在表明,在未来的某一个时期,两条道路一定有着某种交融的趋向和必然。

    这一刻,熙祖释毕是什么心情呢?这个场景出现在瓜祖离家出走之后,恰巧这是一个最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时刻,熙祖释毕站在此地,一个巨大的背影给了观众,身边是微微摇荡的草茎枯枝,他是在等候他的儿子,未来的释毕吗?还是想在普米文化即将衰颓的时代试图做出某种抉择?我们只能猜想。总之,这个场景似乎适合放在任何一个事件之后。我不知道导演在构想该镜头之时,是一种什么感受。当我看到这个画面,再结合当下的现实,我的心中急剧萌生的是两个字——矛盾,即困境中的“矛盾”。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场景,较为特殊。当熙祖释毕差不多要回来的时辰,村庄的镜头出现了,在小路上,一头牛缓缓地走了过去。其实,它们是归家了,这时应该是黄昏。当牧群都要回家的时候,远去的人儿,他在哪里呢?也许,这是一头桀骜不驯的牛,长年累月在野地里肆无忌惮地食草、打斗…… 或者,它跋山涉水,是去寻找人世间最肥美的草场的。无论如何,它还是回来了。这似乎又呼应了熙祖释毕的一句话,“让他去吧!去了,他才会知道要回来。”那么,瓜祖会不会回来呢?这头牛,其实就是一个伏笔。


    二,两种焦虑

    父辈担心他们离世之后,没有人会为他们做“戎肯”指路;父辈同样也担心,下一代人身上的传统文化特征将慢慢消失。

    在电影里,熙祖释毕一直以来都是表情凝重,只有当他见到木祖噶若的时候,谈笑之时才会偶尔面露喜色。这种表情,直接道出了一代人和一个民族的焦虑。

    几个老人,在放牧的时候,在山坡上聊天,常会提到一个话题。他们担心,当他们去世的时候,会不会有释毕为他们指路,谁来主持“戎肯”仪式?认为当下的孩子们,从未系统学习普米文化知识,也不去思考文化传承与发展,竟学来一些别人丢弃的垃圾…… 这种现象让老人们哀叹不已。因为,在市场经济的冲击和诱导之下,“村里的很多年轻人都往外跑了”,这让这群远离传统文化氛围的人,直接和本土文化产生隔离和陌生感。当他们回来之后,不但不会“戎肯”等诸多仪式,会不会还自以为是地用荒诞不经的方法来取代送魂仪式呢?一切都是未知数,未知得让人迷茫。

    因此,熙祖释毕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最后”一个释毕。如果自己的儿子瓜祖未能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释毕,那么当自己去世之后,谁来为自己举行这个盛大的仪式?这个民族每一个离开的人,谁来为他们送魂?不能举行“戎肯”就意味着成了孤魂野鬼,灵魂不能得到回归,这是多么沉重的悲哀。

    在电影之外的现实生活中,普米社会里的很多老人,现在都有着同样的焦虑和苦闷。当我们不能以我们自己的方式离开人世的时候,一切都似乎变得无足轻重了。

    当瓜祖不告而别,熙祖释毕更是增加了焦虑。于是,他在家中和陈菲、织玛二人谈到《指路经》的时候,说我们的迁徙路线在贡嘎雪山之后,表述就语焉模糊了…… “也许我们的祖先,经过一些灾难之后才迁徙,原本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在这里长期留下来,只是到了现在,时过境迁…… 现在的我们,只有死了之后,才能回归故里了。”这番话语之感慨,无不透露出复杂的情感,它不仅面向历史,面向文化,而且这种感怀面向的是未来的发展,在充斥着各种冲突之下的环境里,一个民族在“焦虑”中的的生存、归宿和命运。

    另一种焦虑,就是当文化被现代商业浸染之后,它是否会沦落成一种低廉的不具备文化特性的附属品,只能作为展览、表演的一种空洞语言?这到底是年轻一代未能保护好自己的文化?还是全球一体化之下,本土文化无法逃脱的命运呢?

    熙祖释毕和木祖噶若老人们一直在思考,当他们看见年轻一代的身上逐渐失去了很多普米特征时,内心的痛楚不言而喻。既矛盾又无奈,特别是利益和文化之间,无法做出一个合理的协调。

    特别在价值观上,变异如此明显,长辈们认为很多精神品质,已经无法在下一代身上体现出来了。这种悲愤和焦虑从一段对话中可以看出来。戎咪在清晨问候早起的父亲木祖噶若,未想却险些被大骂,那是因为“太阳都照在屁股上了,”两个年轻人还不起床,这对于具备勤劳、朴实之精神品质的长辈们而言,那是堕落的表现。“昨天晚上他们在楼上鬼哭狼嚎”,不顾别人休息,打破村子里的寂静,这些行为对于老人们而言,均认为是道德下滑之表现。

    在几个老人的闲聊中,认为现在的年轻人,“从不学好,只会学坏”。他们所认为的“好”与“坏”,其根本的判断标准乃是普米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属于一个广义的概念,而这种价值观的最全面体现便是这代人身上的文化特征,即身份认同和文化认同,即一个民族的独一无二性。


    三,两种介入

    海平作为一个商人,它参与了普米文化的发展进程;陈菲作为一个文化研究者,一个外来的年轻人,对普米文化有所兴趣便进入村寨。

    海平有自己的眼光,也有商人的利益至上的思维。他真实的心理和目的,很多人不易猜透。但是他的出现,与其说是一种介入,还不如说是一种冲突。站在他的角度,表面上看来,他一心想把“山寨推出去,发展起来”,似乎在“帮助”这个村落。如果换作本土主体之角度呢?这似乎是一个很大的疑问和漏洞。如果站在长远的历史发展之角度呢?又感觉很难用几个字眼,可以将之全面概括。

    这位自称是知青后代的年轻人,在村里得到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对待。以瓜祖和农布为代表的年轻一代,比较支持传统文化的商业化,即以旅游开发的方式让一些人获得收益,他们积极地开办客栈,在当地设立外来公司的办事处,迎合海平的某些操作手段。以熙祖释毕和木祖噶若为代表的长辈们,他们对海平不太信任,特别是对海平的一些“不尊重”传统文化的表现极为反感。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对海平的看法有细微的变化,不过依然心存矛盾。熙祖释毕说,“海平这孩子就是太聪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出自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者,恐怕并非指真的很聪明,它是一语双关。

    年轻人们,乐于“开发”,但开发就等于发展和进步吗?从某种意义上讲,开发就是破坏,如果不“开发”呢?在获得商业利益之后,他们也似乎在思考文化本土特性的传承问题?而年老的一代人,他们对商业模式抱着一种悲观和矛盾的心态,他们担忧文化在商业的大刀阔斧之下,会变得伤痕累累。面对利益,任何人都不愿意回避,却又找不到合理的方式加以完善。这种现实,就给了这群人更多的困惑。

    这种“困惑”,也是电影之外的现实普米社会中,最需要考察和破解的一个议题。现在,不仅是普米社会,很多原住民族地区,都面临着这种忧患和沉痛。

    再来谈谈陈菲。这个研究生,声称学校里就是学少数民族文化专业的。她以一个相对中立的角色出现,一定程度上,她也融入了当地的人文环境,她愿意穿上普米服装并且学习了一些普米语言,这是需要赞扬的。但是,在电影之外的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民族文化研究者随处可见,可是很少能够以低姿态的方式来融入当地文化氛围,更不用说学一方习俗懂一方语言了。

    可以这么说,陈菲作为一个外来者对普米文化的“珍惜”,直接让一些普米年轻人改变了对自己民族文化的看法,他们开始重新认识和自己的血脉连为一体的经文和迁徙历史。对年老的一代,陈菲的一些观点貌似也受到一定层面上的认可,这种“认可”是否是一种无奈的妥协,我们不得而知。

    到后来,协助开办“戎肯文化培训班”等举措,为了更全面地记录并学习历史,在经文下标注国际音标等方式来作为传承的突破口,对普米文化本身而言,究竟是一种伤害,还是一种呵护,很难作出定论。我想,当熙祖释毕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这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听着还带有些许外来口音的普米经文基础片段之时,他一向处于无奈之中的心情,一定会慢慢舒缓过来,因为它将给普米文化的发展带来一线希望一种曙光。


    四,两种爱情

    两对年轻人,在文化冲突的环境之中,对爱情的理解又会是什么样的呢?农布和织玛代表的是传统意义上的爱情,而瓜祖和陈菲代表的是传统之外的爱情。

    在家乡,农布和织玛的感情很好,看不出什么缝隙。每当夜里,农布以弹羊头琴的方式来表达爱慕和思念之情,在家正为父亲洗脚的织玛听到琴声也会走神。当织玛走出家乡,接触了外面的一些事物之后,对农布整天喝酒的事情颇有微词。

    瓜祖和陈菲,一个作为未来的释毕,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一个作为在外面的世界里似乎可以游刃有余的研究生,却对普米文化和迁徙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出身背景,甚至可以说,他们二人有着完全矛盾的“先天”条件,机缘巧合而使两人走在一起。二者的结合,预示着外来文化和本土文化以及观念在另一个维度上的碰撞和启发,这种现象从两人对开办“戎肯文化培训班”之事宜的分歧上,可见一斑。

    在瓜祖的妹妹织玛看来,陈菲只是来普米山寨教书、学习而已,当她研究结束之后,就像一朵云一样飘走了。面对这份感情,陈菲和瓜祖的态度也是不一样的。瓜祖极为认真,他担心陈菲有一天会离开,他就成了被她丢掉的人。陈菲的态度,相对而言极为随和、轻松,按照她的话说就是“你说待多久我就待多久”,似乎只是把感情当成一种随遇而安的相处方式。

    两种爱情,看似都没有波折和起伏,却始终表达着两种完全迥异的价值观,不管从直观语言上,还是从间接表达上。前者,更多的是二人含蓄而优雅的互动,在言语上从未使用“爱”、“想念”等在普米传统文化中认为暧昧、俗气、肤浅、堕落而反道德的不当之词,更不用说一些亲密举动,它有普米传统爱情观的特点,而后者则以直接阐明为主,比如说“你就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等台词,表现出一些现代爱情观的风格和取向,背后潜藏着某种现代式的快餐文化、口水文化的弊病,这种爱情是现代和传统的不可预测性之交缠。此外,两种爱情都似乎充满着种种变数,也许是当下的环境使然。片子的最后,对两种爱情都未下任何结论,似乎也是在预示着某种不确定性?

    很多观众,也许在等待两种爱情最后的结局,渴望看到两对情侣的发展情况。但是到了故事发展的后期,导演又将两种爱情刻意地模糊化,是否是给观众更大的想象空间?


    五,两种灵性

    山,作为普米文化环境之中最具有标志性的象征物,它所具有的灵性;这只白色的绵羊,它在“戎肯”文化的神圣氛围之中作为一个引导灵魂回归的角色,所具有的超现实之灵性。

    在该片中,运用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山脉镜头。这类空镜头,在片子中是不会说话的文化概念。它真的没有说话吗?不然也。

    普米文化概念中有很多有名的神山,在老人们看来,山脉都是有灵性的,是组成普米神传文化的一部分。当瓜祖为了做旅游赚钱,随意地进行祭山神表演,带领一群人在山上引吭高歌,喧嚣不已。顿时,山脉阴沉,云彩滚动,似有不测。

    于是,木祖噶若病倒,熙祖释毕认为,他为了给一家三代做“戎肯”,省吃俭用,积劳成疾。而木祖噶若认为,年轻人们轻率无知的行为打破了众山的宁静,得罪了神灵,致使成病,他要求熙祖释毕帮助念经消灾。两种看法,都似乎有所道理,但影片本身的镜头语言,在告诉我们,山本身是具有灵性的。

    片子的最后,在举行大型的“戎肯”仪式之后,送魂的人们一直行走在路上。这个时候,陪伴他们的也只有高低起伏的山脉,当人们将要到达终点时,也是从一座山的脊梁上缓缓而下的,到了山脉的尽头,即目的地,全体面向另一座神山叩头祭奠,表示无限的神圣之情。在秃鹫的一声嘶鸣之后,云彩骚动,神山巍峨。伴随着经腔,一种高天厚土般的灵性让灵魂再一次升华。

    关于这只绵羊,是整个片子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角色。熙祖释毕每天都拉着它,让其跟随左右,不只是他怕绵羊被儿子拉去拍照挣钱,最主要的是,当瓜祖不愿意学习经文和传统祭祀文化的时候,父亲担心这个孩子未来也许会成为一个失败的释毕,而不能在他去世之时举行“戎肯”仪式。出于无奈,他把自己的“回归”之重任寄托给了这只具有灵性的绵羊。他想,在他去世之时,或许这只绵羊可以送他到达祖先之地。因此,他每天都拉着绵羊,用独特的方式和它交流,用自己作为释毕的神性去不断地感化它,让绵羊越发具有灵性。

    最匪夷所思的一幕是,当瓜祖回来的时候,它早已等候在院子里了,瓜祖一进门,它抬头咩咩叫唤,主动走过去和瓜祖亲近,然后带领瓜祖上楼,走进熙祖释毕放置神龛的屋子里,待瓜祖进来之后,它又转身离开,像是不能打扰瓜祖在神龛面前祈祷…… 这个过程让人惊叹不已,此场景把绵羊的灵性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片子的又一次高潮。不过,这些场景的建筑风格,因为条件局限,未能在一些具有深厚普米传统庭院文化的环境之中取景,甚是遗憾。

    当瓜祖回归故里,并且立誓要成为一个优秀的释毕之时,熙祖释毕欣喜不已,认为自己离世时的“戎肯”仪式有望了,他改变了想让这只具有灵性的绵羊为自己送魂的想法。在为木祖噶若以及他们的祖先举行“戎肯”仪式时,他把这只绵羊拉来了,并且要让这只绵羊作为头羊护送木祖噶若和家族的祖先回归。这只绵羊的灵性又一次得到体现。


    六,两种回归

    即将消失的普米文化的回归;人以及灵魂的回归。

    种种矛盾的催化之下,在小小的村落里生活的每一个人,都似乎在以自己的方式思考一个更为实际的问题,即我们是否应该回归?

    一方面,是作为本土“戎肯”文化本身的回归,熙祖释毕一直在潜意识之中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让传统文化得到更好的发展,其实就是某种回归。当旅游文化对本土文化产生强劲冲击之时,熙祖释毕担心文化之根会被各种势力连根拔起。

    让人慰藉的是,陈菲的介入似乎使得这种严峻的局面得到一丁点儿的缓解。陈菲以专业的眼光珍视普米文化,她对“戎肯”经文情有独钟。后来,还倡议并提出要办“戎肯文化培训班”,以在经文上标注国际音标的方式让孩子们在传统文化之中深受启蒙。当熙祖释毕看到身穿众多民族之服装的孩子们在教室里跟随老师读着普米经文之时,老人的面颊浮出一丝微笑,这也是这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在整个片子中不可多得的一次喜悦之情。

    这或许在说明,在一定程度上,普米文化的传承已经有了明晰的思路和方向。电影中的这个场景其实是现实生活之中民间组织在一些普米地区的学校里实践普米双语班的再现和缩影,令人遗憾的是,很多普米双语班目前正困于经费的不足和师资力量的薄弱,自食其力之下的普米双语班之命运危在旦夕,需要社会各界有识之士的关注。我们姑且不论“双语班”之存在对于普米文化发展到底是利是弊,也许它是一种伤害,也许它是一种保护…… 在影片中,相关的情节也在暗示着人们,在这个时代里,我们在现实面前必须经历各种变化中的变化,无奈中的无奈。

    文化的回归,其实又分几个层面,从一些场景里,我们可以看到,原始苯波(又称苯教)文化的强劲踪迹,送魂的经文中指示,“远古时候我们没有思想,是丁巴辛绕给了我们信仰……” 这是释毕文化作为苯波体系之中的一次回归。再者,释毕为死者指路时,终点又提到“那么,你就会抵达香巴拉之地”,香巴拉是藏传佛教徒追求和向往的理想之地,是极乐世界,是净土,是仙境,是天堂,这又是另一个回归层次,而这个层次是“生死轮回”之回归。这些朴实无华的段落,无形之中在告诫后人,普米文化经过千百年来的发展,在地理隔绝和人间风云的呼应之下,无论世界如何改变,其原始的文化基因依然爆发着广博的潜在力量,和这个民族的变迁如影随形,在生存与生存,思想与思想,历史与历史的对话、更迭、蜕变之中,它是交融,是汇合,是发展,是高阶的融会贯通,是多元形态之下的族群共识之升腾。

    从人性的角度而言,木祖噶若一辈子未能了却并在死之前都多次嘱托的夙愿,在熙祖释毕的带领下,在瓜祖释毕的主持下,经过很多晚辈和在世之人的努力下,终于做了一次完满而空前的“戎肯”仪式,将一家三代人,再加上木祖噶若一代,一并送至祖先之地,无愧于祖先的在天之灵,同时也让木祖噶若的“木祖”(木,天的意思;祖,即儿子之意。木祖就是天的儿子)之称在黄泉之下名不虚传,这是孝道文化的根性回归,这种回归在整个世界上,在当下人性变得异常冷漠的社会大环境之中,更是某种最现实的拷问和呼唤。

    回归的另一个部分,便是这群当初被外面的世界吸引而去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瓜祖和织玛,都是因为不同的原因离开了家乡,内心之中,有着对外部世界的无限向往和憧憬,当他们离开自己的土壤,来到一片完全陌生的天地,起初是无比的新鲜感,但是随着时间的移动,特别是当他们碰到一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之后,便会陷入一种挣扎和迷惘,这是两种价值观相互冲撞的结果。这种疼痛的现实感,激发他们去思考一些自我身份的价值认同。到底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环境?到了最后,每个人都带着复杂的心绪,又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因为,他们始终认为,只有脚下这片土地,才可以让其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并繁衍生息。在电影之外的现实生活中,瓜祖和织玛的背后,是一群被现代社会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普米青年。

    当初,一心向外的瓜祖,并未把“戎肯”当作一种神圣的送魂仪式,甚至可以说,他仅仅认为“戎肯”只是一种方式,类似于工具。但是当他来到昆明,被外部的世界无情地挤压,被酒吧里醉生梦死的人们以一掷千金作为筹码大声呵斥、奚落的时候,当他为了获得报酬而被人以释毕的身份矮化自己之时,他突然明白,自己是释毕的后代,自己是普米族,这些身份背后意味着一种责任和使命,这时他才真正领悟到人最需要的并非金钱,而是几千年来被祖先推崇备至的宝贵文化,它才是无价之宝,才是可以让一个人真正站起来的根本。看起来,显得落魄,但心底依然深藏雄心。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对在其主持的木祖噶若的“戎肯”仪式上绵羊未发抖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心里充满不安和愧疚,甚至是惶惑。他时刻在反思,当他离开家乡来到昆明之后,无形之中加剧了这种情感,源自责任感和使命感的感情。当他深受挫败,独自躺在城市廉价的出租屋里的时候,耳畔是父亲殷切而沉重的叮嘱…… 这个部分里,主角的自我心理冲突,是影片的另一次高潮。当瓜祖收到农布说要举行“戎肯”仪式的短信之后,他似是瞬间领悟。于是,他选择回归,回来之后在神龛面前祈祷,誓言做一个真正可以送死者上路的“释毕”。故,瓜祖的回归事实上是责任感和使命感的回归。

    熙祖释毕的女儿织玛,凭借她个人的能力,即便在外,她理应可以获得更好的发展空间和机会。在片子的很多场景里,她是极为孝顺的女儿,时常伴随父亲左右,让父亲得到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对自己文化的认识方面,她认为“戎肯”经文或是原生态民歌之传统文化,“就像是挂在树上的野果子”,习以为常,没有什么值得深度研究。但是,当她生活在异地他乡,想必乡愁和五味俱全的情思交织一起。当她有机会给一个和普米文化毫无关系的西方人士教授普米母语的时候,她应该在这种特殊的交流之中深受启发。西方人士身上更具有国际化的色彩,她是否会被迫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传统文化国际化的张力和可能性?

    另外,当父亲来到昆明之时,她带着父亲到处游玩,享用美食…… 这些温馨的场景背后,是这个女儿心里隐隐的忧伤,因为她发现父亲慢慢老去了,自己却不能像从前一样在家照顾他。于是,当父亲的民俗文化表演结束之后,他们一起回来了。毋庸置疑,织玛的回归,就是传统孝道文化的回归和体现。当然,作为瓜祖,虽然他的思想和意识以及观念和父亲有一些冲突,但是他也和织玛一样,内心之中根植着深厚的孝道文化,比如他在旅行社中赚得一点收入之后,便给父亲看病、买药等。

    在熙祖释毕的指引下,瓜祖释毕主持了木祖噶若以及其三代人的“戎肯”仪式,让死去的人们的灵魂最终得到回归,人群和马匹跋山涉水,虔诚而悲悯地送行,表达了对祖先以及死者的敬畏之心。

    归根结底,这部片子是普米社会当下的一个微缩版本,各种矛盾和现实在不可调和的环境之中发酵。我们到底要不要回归?要以什么方式回归?这也是本部影片的主题。写作本篇文章即将结束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本年度另外一部作品,它是由中国第四代导演领军人物吴天明执导的《百鸟朝凤》,这个片子以黄土高原上两代唢呐艺人的各种情感作为主轴,凸显出民间唢呐艺术的断代、接班等各种矛盾和忧患,结局是“百鸟朝凤”这种高难度的只有唢呐领军人物方可胜任的曲子的“消亡”,即一种文化的“消亡”。在此,我们可以比较一下,同样是民间文化题材的《戎肯》片子,其结局更多的却是表征一种古老文明在逼仄和日渐萎缩的空间里回归的态度,在很多文化濒临消亡的情况下,寄予一种情感和希望,一种信心和勇气,一种感人至深的爱和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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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世上的最后一群羊就要被狼吃尽的时候,是善良的普米人保护了羊。从此后,羊对普米人说,当你寒冷的时候就用我的皮和毛保暖,当你饥饿的时候就吃我的肉补充体力。你去世的一天我就陪伴您,回到你祖先居住的地方。这种由神羊陪伴,护送死者的灵魂回归的仪式,就叫戎肯。你看见雄鹰在天上盘旋,但是您看见的不是雄鹰,那是你的亲朋好友不忍你的离去,你听见豹子在山间嚎叫,你听见的不是豹子叫声,那是你的亲人在为你哭泣,你看见去山上白雪皑皑,那是您的子孙在为您披麻戴孝,你看见天空上下起了大雨,那是您的亲人为你流下的泪水,今天是临走的日子,您给我们留下的是对历史的怀念。传说开天辟地江河向南奔腾之处,是我们先人带着我们的习俗规矩出来的地方,今天您就要回到哪里,我们一起来吟唱。

    云彩要飘走了,风儿拉不住。石头要滚动了,大树拦不住。灵魂要飞走了,歌声能把他拖住。想起曾说永登祭祀的引路羊,这部影片让形式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