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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美丽 A Walk to Beautiful(2007)

走向美丽 A Walk to Beautiful(2007)

导演: Mary Olive Smith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上映日期: 2007-05-05

片长: 85分钟 IMDb: tt0892112 豆瓣评分:8.8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演员:



影评:

  1. Wubete细腻的巧克力色皮肤在阳光下泛出金赭色的光泽。这个圆脸小卷发的十七岁少女有着一双小鹿一样温柔美丽又灵动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向下垂着。依照埃塞俄比亚的传统风俗,Wubete的整个下巴都纹着橄榄枝图案的淡黑色花纹,鼻梁两边各有一个小十字架图案,光洁的额头上还有另一个较大的十字。这么年轻生动的脸,看上去是那么活泼可爱,可Wubete一出场却面带忧色,神情落寞。
     
    与埃塞俄比亚很多农村妇女一样,Wubete不到十岁就被父亲送去嫁了人。她不喜欢自己的丈夫,逃跑回家,又被迫再嫁,直到第四次,Wubete发现自己怀孕。刚十四岁,还是个身体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就要十月怀胎生育下一代。这样早孕的结果,是几乎无法避免的难产。贫穷落后的农村,难产持续整整三天,人眼看就要不行Wubete的父亲才终把她送进医院救治。此时胎儿已夭,而由于分娩耗时过长,Wubete的膀胱肌肉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从此无法控制排便,尿液随时会顺着双腿流下来。得了这样难堪的疾病(瘘管病),Wubete的家人排斥她,朋友疏远她,村民鄙视她。年轻轻的生命,本来该是花一般的岁月,一下子枯萎了。
     
    与Wubete命运相似的年轻女子在埃塞俄比亚很多,影片《走向美丽》选取了五个案例,记录了她们每人去Addis Ababa瘘管疾病医院求治的孤独旅程。除了Wubete这样内脏与肌肉受损需要长期治疗的病人外,还有因为长时间难产造成膀胱或者直肠破裂穿孔而形成的短期瘘管疾病患者。如此一个描述落后国家贫穷村庄病人去慈善医院求医的故事,又是国际瘘管慈善基金会部分出资的影片,很容易就可把重点放在这些埃塞俄比亚妇女的痛苦遭遇上,也很容易用大篇幅来控诉贫穷、战乱、习俗、早婚等等深层次社会原因,或者还可花时间重点描述Addis Ababa瘘管疾病医院的重要意义从而达到号召观众捐款的目的。但导演Mary Olive Smith却另辟蹊径,用这部优美细腻充满人性力量的纪录片,通过不同的视角来记述,摒弃价值判断,拒绝刻意煽情,仅靠平实而朴素的视觉语言就带给观众无以伦比的震撼与感动。
     
    在我看来,《走向美丽》的最大成功都来自于整个剧组对被摄对象的关怀、理解与尊重。拍摄贫穷非洲社会问题的电影,最常见的视角是站在问题之外,从高空俯瞰,尽管未必刻意屈尊式,但同情怜悯总是少不了的。而这部纪录片最令我震撼的地方,是完全找不到任何自上而下的怜悯态度。当然,同情是必然的,但同情基于理解,基于一种感同身受的投入。电影刻画的这五位女子,最小的十七岁,最大的三十八岁,瘘管疾病使他们被社区排斥,生不如死。若不是她们所信奉的宗教把自杀归于下地狱的罪行,恐怕我们也不会在镜头上看到那一双双充满期盼、目光坚毅的眼睛。但她们的苦痛并不是影片刻画的重点,电影呈现给观众的更是她们如何战胜恐惧,经过数小时的步行和几十个钟头倍感羞辱的汽车旅行,终于到达医院的过程;是她们在看到其他与自己同病相怜的患者后怎么重新感受到了力量,怎样积极努力配合治疗,在治愈后如何欣喜万分的回归家乡的过程;是听到令人沮丧的消息后怎么使出女人的任性和小脾气,最后如何解决问题的过程。用一句话来总结,这些不幸的妇女,她们其实跟你我一样,除了生活环境不同之外,她们有她们的痛苦,快乐,个性,脾气,她们每人都是独立而完整的个体,她们有勇气,有希望,她们要治疗疾病客服困难回归自己的社区。
     
    片中的Wubete,在听说自己的疾病不能如其他人一样通过手术迅速治愈后,失望沮丧之情溢于言表,她任性的哭泣,赖在医生办公室里不走,拒绝回家,非要强留在医院继续治疗。另一位患者Yenenesh治愈返家,终于重入阔别已久的房子,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家里怎么这么乱,(男人)怎么什么都不收拾干净?”这个倔强而强势的姑娘在集市找到自己分离三年的丈夫之后,先是激动的拥抱亲吻,之后立刻责备他没把家整理安排得当。看到这儿,我怎样也无法克制笑意——看看,这个贫穷国度里生活的妇女们,她们除了不幸的遭遇外,有什么跟我们不同呢?她们哭她们笑,她们还耍小性儿发小脾气,她们就是我们的姐妹、朋友;她们有了困难,怎么可能不帮,怎么能忍心看着不管?
     
    对当地文化习俗的尊重,还体现在影片的摄影上。我看过无数表现非洲社会贫穷落后的纪录片,垃圾遍地,房屋破烂,土地贫瘠,人物面貌肮脏沮丧。这样的主题,自然没必要使用昂贵的胶片力求色彩鲜艳逼真了。但在《走向美丽》中,电影的取景角度与画面色彩简直令人惊叹!开篇第一个镜头展现的是38岁的瘘管疾病患者Zewdie身着一件浓绿长裙蹲在昏暗的泥地小屋里,她看上去极其不舒服的姿态是为了使裙摆不碰到身体,不让无法控制的排泄物沾污裙子。强烈的阳光自上而下倾泻到这简陋的屋子,门口光柱里飞舞着无数的白色棉絮。Zewdie神情沮丧,岁月刻下的纹路在阳光背后的黑暗中投下淡淡的阴影,被破旧的木头门框框住,形成一幅痛苦、扭曲,艳丽而又震慑人心的图画。随后的电影使用了很多非洲大平原日出日落的广角镜头来表现时间进程,这些美丽的镜头伴随着恢弘悠远的背景音乐,其精致度与震撼力完全不逊于任何好莱坞的高成本大制作。对于一部表现非洲社会问题的纪录片来说,如此认真投入人力财力不遗余力的来表现当地的美丽自然、广袤土地和风土人情,这背后没有对当地国家当地人民文化习俗的深层次理解尊重是不可能的。
     
    在表现埃塞俄比亚妇女瘘管疾病问题的同时,电影也采访了患者家属,尤其是长时间不送自己妻子治疗,并已开始与新婚妻子生活在一起的Zewdie的丈夫。这个男人的自私是显而易见的,但他的真诚却同样令人动容:除了经济条件不允许外,缺乏基本医疗知识的村民们认为瘘管疾病会随着时间自行治愈。当他发现妻子的病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来愈恶化之后,便依据当地习俗再娶了新妇。从现代文明社会的角度来看,埃塞俄比亚偏远农村所发生的这一切是对妇女人权的严重侵犯,最简单最容易的做法是大声抨击批评呼吁,将西方的人权标准加诸到他们身上进行道德判断,甚至我自己也无法控制内心的这种倾向。但电影在处理这个问题上体现出了非凡的人道主义精神与谦逊态度,通篇远离粗暴的道德审判,承认埃塞俄比亚的既定历史与风俗习惯,电影只强调事实展示事实。这样做的结果不仅保证了纪录片中立客观的态度,同时也确保了在描述一个复杂社会问题之时,所有细节紧随电影的中心内容——记录这些勇敢顽强妇女们的生理与心理经历,记录等待与希望。
     
    电影在旧金山国际电影节世界首映,随后是不到一个小时的剧组人员与观众Q&A。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动容与真情流露的互动,一位从纽约大学远道而来的电影系学生更是几乎泣不成声的感谢导演、制片和一切相关工作人员为大家带来这样一部真诚、美丽与充满震撼力的优秀纪录片。问答时段结束之后观众满自发排成长队,上前与导演、制片和其他剧组工作人员握手,表达谢意与敬意。我相信这些眼泪,这些情深意切的话语与现场捐献出的支票,并不是因为大家通过这部电影而怜悯同情埃塞俄比亚这些可怜的妇女患者们,而是为影片所表现出来的深厚人性力量所感染,所动容。正如三毛在撒哈拉大沙漠生活了将近六年所写下的文字:哪怕再贫瘠的土地,生命之花也照样绽放。而将自己毕生心血都奉献给这片土地,一直坚守医疗岗位的Addis Ababa瘘管疾病医院院长,83岁高龄的Catherine Hamlin医生的话也一直响在我耳边:如果我们只看到问题的严重与迫切,可能会因为问题太过复杂而觉得沮丧,从而放弃;但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我们一个小问题一个小问题的解决,就好比这些来寻求救治的妇女,每治疗一人就改变一个女人的一生,由死亡到新生,然后我们继续治疗下一个。生活是这样复杂,但生活也是这样简单,简单到脚下的每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直到踏出一条走向美丽,走向希望之路。
     
    我必须向《走向美丽》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我终于相信,向善的每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也都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