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承认现在的国内制作团队跟当年的先辈相比实在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尽管在预算、硬件上早已一日千里,但是就不能像经典老剧那样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经典不是时间成就的,只有能够流传下来的才是经典) 本剧的确存在因为年代局限导致制作粗糙的瑕疵(比如后期录音、剪辑衔接的问题),但是较好地把握住表现“人”这一主题的精髓,所以能够成为经典——当年上海还是制作了相当一些效仿日剧的作品(个人印象较深的还有《真空爱情记录》、《都是天使惹的祸》),而广东则是学习港剧了(《风云岁月》是其中的佼佼者)——原来国产剧也曾有闪亮过的时候。 本剧大概是介于后校园剧和职场新人剧之间,是以成长为主题的热血社会剧。 “孤立无援,前途黯淡”是以明叔为首的那批国人踏上东京土地的最直观感受,随着生活的深入这种感受越来越深刻(其实他们的先辈和后辈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初出国门的新鲜感转瞬即逝,面对现实压力的幻灭感油然而生)——即使对明叔那样在国内经历过上山下乡,体验过阴暗面,在社会实践中摔打多年,有闯劲有见识的人来说,东京的生活也是泰山压顶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更不用说怄了满腹怨气的邵兵和白兔般的小姑娘阮丹宁了——在改革开放十年那种环境中长大的他们是祖国的第一代温室花朵啊。 明叔总结得很精辟,日本是生活无穷便利,人情相对冷漠,为生计脚踏实地的社会;在国内传统和体制的熏陶之下,人的个性是萎焉的,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由散漫和遇事推诿他人的依赖思想严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日本主流社会认可?所以也只能成为葛大叔和掮客们的猎物任人宰割,在恶劣的劳动环境中被榨干精力,或客死异国,或遣返原籍。 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人际关系的问题。在海外国人都本能地习惯于自己人抱成一团相互照应,但是在个人都自顾不暇的前提下谁还有余裕去关照旁人呢?不相互算计出卖都算良心发现了,遑论其他?像朝鲜人那样结成小圈子,对所在地区的法律全然不了解,遇到和不熟悉的机构打交道的事情就两眼一抹黑,这不是又给了葛大叔和掮客们上下其手的机会?所以在小圈子内部不论发生怎样的恶事都不会引发主流社会的关注。 剧中,逐渐立足的人都是那些和日本人建立了比较稳固良好关系的人,不仅妥善地解决了最为重要的签证担保人问题,而且为自身的学业、工作和生活都开拓了全新的路径。 阮丹宁出演的白洁可能是观众们诟病较多的人物,其实除了性格中懦弱、任性的一面(剧中的国人多是比较任性和有钻牛角尖倾向的,像明叔、修建、邵兵等人,可能是出于民族和男人的自尊心吧)之外,本质上还是个好姑娘(话说阮还真是有那个时期的日女范——神似高峰秀子+樱井淳子+广末凉子+满岛光,全套牛仔+刘海搭配有些错落的披肩太令人怀念了)。 她和明叔之间发生的不伦也是在那段迷惘苦惑的日子中相互支持下去的一个助力(片尾曲《过客》最能反映其当时的心境),在道德上是有瑕疵,但是应予当事人一定的理解;好在事后两人的人生都走上了轨道,彼此都没有再介入对方生活——但是对阮而言,东京是一座让自己留下终身耻辱伤痛烙印,也让自己拥有难忘温存良善回忆的城市;对明叔而言,这个经常让人不省心的小姑娘会一直萦绕在自己内心深处吧(尽管两人发生了关系,但个人还是相信两人之间爱情的成分少而恩情的成分多,明叔很可能就是只把阮视为自己的妹妹或女儿而不是情人)。 连当初最让人担心的小姑娘都长大了——雏鸟长出了腾空的翅膀和猎食的爪子(不仅是生存技能的完善,更重要的是人生心态的成熟),更不用说明叔、修建、邵兵这些历经风浪皆有小成的男人们,还有丁玫大姐、田医生、阿珍、小沈、耿连、阿康、李莉、刘萍、陈心婉、李晓云、小百合,这些先辈和伙伴们各有酸甜苦辣——大家之间真挚的友谊和相互的关怀是剧中的亮点。
与某些人理解的不同,白洁其实并非傻白甜人设——下落合四姐妹中(颇有秦文君的早期作品《孤女俱乐部》的气韵——四个回沪知青子女体验了被父母掌控的上海同学失去的自由,承受了在现实、市侩的上海社会中成长的心酸),与蛮天真(骨头轻)的李莉、爱揩油(不识相)的刘萍还未褪尽的女学生气质相比,身体弱的白洁、有些戆的陈心婉两人已经是比较成熟的社会人心态:现在的阿珍、丁玫就是未来的她俩——陈心婉同阿珍一样走的是借梯上树的捷径(现下学会了软功夫斩人的陈心婉尚欠缺有情有义里子面子的阿珍的城府——生活舞台上的全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受惠于人心有不甘的龚森林在婚礼上向“表姐”献上一曲《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白洁则是类似丁玫不想依靠他人(不愿被他人羁束)的女强人道路(此刻纠结于精神自尊和人生污点的白洁亦不及争强好胜实则很稳的丁玫的洒脱——善于排遣自己的挫败感和心理失落——无视宵小誓不低头的祝月面对世事也只能承认人力终有穷)。
白洁从来没有把男人当成金主和饭票的意识,基本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去主动拜托别人(这种心态比阿珍都要强悍),她的社交圈更是包括三教九流(既能和祝月、田医生这样的知识分子成为朋友,又能与耿连、小百合这样的社会边缘人结下交情,还是佐佐木社长、原宿青年眼中的良家女——不计较远近亲疏,白洁孝顺、上进、上路的姿态笃定立住了);跋涉在产学研一体道路上的丁玫依靠的是勤力以及能够忍耐寂寞,长得漂亮、人缘又好、能够吃苦、胆子变大的白洁未使不能在商界有一番作为。
白洁与老邱之间的不道德交易是当年女知青为得到上大学名额和返城指标而同当权者之间暗通款曲一幕幕的重演(《凯旋在子夜》中的报社副总编千金、新华社记者齐小燕为了回北京,《情满珠江》中头脑精明、手段厉害的谭蓉为了回广州都不得不卖身),但白洁不是单纯虔诚的先辈——放弃回上海以及出国机会而冻死在边疆雪乡哨位的大学教授遗孤裴晓芸,也不是出类拔萃的先辈——魂断满盖荒原的副指导员李晓燕,更不是洁来洁去的先辈——为救人而被专政队夺去了生命的邵玉蓉;她没有伤痕文学中孤独者裴晓芸式满怀委屈无可申诉的孤儿、弃儿情结(作为被集体孤立打击的另类分子得到了连长曹铁强的爱情),没有拓荒者李晓燕式英雄主义交织浪漫主义的青春无悔(失去庇护的校园情怀与战天斗地的严酷环境之间惨烈对撞,一个追求者摩尔人死于狼群之口,另一个追求者梁XX失去了全部亲人),没有小红袖邵玉蓉式纯情佳人对落难才子(柯碧舟)的仰慕倾心(知识青年与山乡家园理想化结合);相比湖北沙市(一度是被全国视为学习榜样的改革明星)、湖南邵阳(昔日的湘南工业重镇)与她相同出身的工厂子弟的境遇,生于新疆建设兵团广阔天地,在完成社会主义改造的上海长大,在东京接受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原作对“洋插队”的经典定义)的白洁一定程度上已经适应了商业社会无情的规则(上海从一座生产了大量行政干部和技工的工业城市变成“有条有理”“无法无天”的商业城市),并且窥见了生活的真相——被投入魔球轨道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本剧导演六年前的作品《十六岁的花季》中那个与八国联军吊膀子的阿宝(这两人大概率赵乾、郑荔前身)也是上海出洋扒分大军的一员(阿宝与白雪的关系恰如本剧中小沈与白洁的关系/原作中祝月与白洁的基础关系——《十六岁的花季》年代设定为1987-1988年,本剧年代设定为1990-1991年),《十六岁的花季》中重要角色陈非儿无论坎坷身世还是桃花体质都与本剧中白洁无缝对接(两个角色的配音演员均为江元)——导演只差没有明目张胆将角色命名为陈非儿了(导演本人也力荐池华琼、吉雪萍竞争白洁这个角色,奈何日方制片人最终敲定阮丹宁同学);同时,白洁也兼容了白雪社交小天才+文艺委员的技能,她同林林之间关系的转折再现了白雪和罗兰两人从友好(投缘)到敌对(恐惧)的立场变化(开放式男女关系对传统伦理的最大冲击在于削弱家庭稳定性——身份意识是超越个人感情的决定性因素)。
《十六岁的花季》中出演彭瑜的演员杨建宇、配音演员张迎(为《十六岁的花季》的创意和取材出力颇多)分别在剧中幕后为本剧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本剧也算是《十六岁的花季》的一个续集。
出演本剧的演员中,朱迅、梅兰、周美君、陈涛、马卫军、孔繁鹏、沈建军、杨建宇(包括给予幕后支援的导演本人的女儿张迎、女婿张志伟——两人在转为工作签证之前的保人分别是自己在日本大学的教授、本人在打工中结识的税理士)在现实中都是当时的在日留学生,不少剧情和台词源自他们的亲身经历;已经在日定居的修建、顾晓东、钱波、卢青、张虹、翁华荣、李江江、本多露露或是重操国内的老本行、或是演绎与自己现实人生迥异的剧中角色;而关于跨国婚姻的幸与不幸、夫妻分居两国的留守家庭危机的描述也均取材于现实生活中的真实案例。
PS: “游子的心声”——片头曲:刘欢—《梦回的家乡》 “人生的叹息”——片尾曲:张学友—《过客》 “青春的阵痛”——插入歌:晓蕾—《给我一把吉它》
那个年代上海人去东京确实很多,一个原因上海人学日语快,上海有句日本话顺口溜:鞋子没坏鞋带先坏(发音和日语极像)。
说个真事,我小时候住大杂院,类似猪笼城寨。东北角住着一女子叫蒋丽萍,年纪不小没结婚,也没固定工作,有时几天呆在家里有时半夜归家,出门必打扮,当时风气保守,一些妇女暗地里称她为拉三,上海话里专门骂女人私生活不检点的话。我们这帮小赤佬呢,就称呼她为酱油瓶。大杂院里有一棵大无花果树,我和弟弟还有隔壁小老虎正在打果子。二楼的老虎天窗开了,蒋丽萍探出身来说:你们不要打了,吃力来兮,我这里有刚买的果子,你们上来吃。第一次去二楼,真是乖乖隆地动,地板打了蜡会发光的哦,蒋丽萍拿了几双拖鞋出来让我们换鞋进去。桌子上一大盆水果。但是我忘记吃的是什么水果了,因为比较拘谨,房间太干净了,而且蒋丽萍身上穿的衣服也比较时髦,所以手眼不知道放,快快吃完我们三个人就下楼了。
没多久,院子里就传开蒋丽萍要去日本了,各种羡慕嫉妒恨,有背地里说坏话的,也有当面去说好话的。然后她真的走了,这件事在大杂院里沸沸扬扬了说了几个月,各种细节各种精彩,好比繁花第一章里卖蟹老板陶陶说的捉奸故事。之后也就没人说了,因为没得说了。几年后蒋丽萍回来了,带回来各种大件小件,大杂院好比过年一般热闹,就差敲锣打鼓贴红榜了,回来一天就走了。那天我回父母家了,没亲眼见到。然后大人们又开始新一拨热潮,有说她去当小姐的,也有说去洗盘子的,各种说法。
这件事发生在八十年中期
补充一下:当时去日本打工洗盘子最多,还有传说背死人赚的多,出去两三年能赚万元,而当时国内月工资还只有几十元,另外八十年代贫富差距不大,普通职工月工资100的话,厂长经理也就两三百。所以一万块在当时是个天文数字了
今天事不多,把去年看这个剧写的一些感想整理,并贴在豆瓣。
怀才而遇 几个国人九十年代来到东京。八仙过海固然各显神通,但神奇之处在于,总能怀才而遇,给观众一种“国人很有本事,在国外成功不很难”的感觉。 画家在国内学成,到了日本最终能够得到赏识。主角是中国人就能做中国菜的厨师,小时候学过一些钢琴就能做钢琴老师,在国内做过律师就能(在临场应对面试方面)辅导一起住的日本小伙子考律师执照,帮女主角出头就能解决问题。 怀才而遇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所有困难在才能和努力面前总能迎刃而解。坏人仿佛是酥的,一触即溃。仿佛面对生活像是面对自动售货机,投币就出货,一切理所应当。有过困难,但努力了就能克服。有过挣扎,但撑过去就是晴天。 然而我总觉得也未免太小瞧了生活。人在生活面前难道不像是开山凿石般辛苦而卑微的吗!多数的努力在多数时候,难道不是明知在打水漂,有一个成了就谢天谢地了吗!
外嫁 看完这部剧的感觉是,剧情强烈不支持女性出国或外嫁。 “北京人在纽约”里,美国人全心全意爱中国女子,然而后者不忘旧情,帮着中国前夫,不惜和美国老公闹翻。后来外嫁丈夫事业受挫,两人离婚,从此在大学艰难谋生,虽然获得了中国前夫提供的奖学金得以开始学业,然而人生在多年以后需要重头再来。 “上海人在东京”里,日本人全心全意爱中国女子,然而后者不忘旧情,纵然“越陌度阡”却还是“心念旧恩”,把国内前男友一并带到日本,还能低三下四忍受前男友的每次又是摆脸色又是冷嘲热讽。后来外嫁丈夫事业受挫,破产乃至自杀。虽然太太用中国女性的温柔和支持挽回了丈夫的信心,然而人生在多年以后需要重头再来。 这部剧里女主角生活坎坷自不必说。 这部剧里还有个出国后奋斗比较成功的女性,是找了类似背景的中国丈夫的。可她在最后几集却因为剧情需要要准备离开日本去美国,也就是说在剧情里面唯一事业成功也婚姻顺利的,刚结婚却被剧情拆到两地分居。
外娶 看完这部剧的感觉是,剧情强烈鼓励国内单身或非单身的男性出国或外娶。看起来中国男性非常受欢迎。 画家到日本后,被日本富家女先是来偶遇,然后主动倒追多年,主动找能学中文的工作,还把爷爷和父亲拉来帮忙,画家的事业好风凭借力。 男主角的室友到日本后,开始是在跑单帮,同时在情人旅馆做清洁。他在聚会上唱了一次歌之后,就有台湾的企业家女子主动来又是送名片又是登门拜访,最后事业婚姻双丰收。 男主角就更不必说。虽然已婚但因为是主角,就得到了又多一倍的垂青,到日本后分别被日本女性和国内女性主动追求。先开始在建筑工地辛苦做工,机缘巧合就能靠自身的一系列魅力引起一个日本家庭从爷爷到孙子到母亲全家的喜欢,还能有机会机智得体地拒绝对方要求招婿的表白。 连反派一开始的设定都是娶到了有钱的台湾太太而发迹!
坏人坏得反倒不够纯粹了。贱和坏看起来旗鼓相当。看上了小姑娘,屡次主动帮介绍工作,买了自行车主动送上门,生病了主动探望送花,主动跑前跑后补办保险申请减免医疗费,要做手术了主动还来做经济上的担保代家属签字。这些剧情放在一个暖男的角色上看起来也毫无违和之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