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成本、风格化的《地儿》获奖的消息,绝对会给心怀电影理想的学生和非科班的青年创作者们带来了一种强烈的肯定与鼓舞,耐心打磨内心那个深刻的故事,凭着勇气与实力,戛纳那“地儿”,五千元足以抵达。
凭实力,戛纳那个“地儿”,五千元可以抵达
作者:路过
编辑:张劳动
在刚刚结束的第75届戛纳电影节上,一部由河北科技大学的学生李家和编剧和执导的短片《地儿》不负众望,成功斩获了基石单元的二等奖。
近年来,华语短片在戛纳电影节频频崭露头角,如邱阳《小城二月》、魏书钧《延边少年》等都拿出了中国新生导演的实力与态度,这次李家和与他的《地儿》同样展现出了独有的气质。在未观赏到这部《地儿》之前,李家和所在的六人团队与短片的低成本花费已被诵为一段佳话,作为初出茅庐的青年电影人,仅凭五千元就完成了整部片子的拍摄与制作,实为罕见。除了很“经济”之外,短片《地儿》究竟凭借着何种巨大的魅力征服了戛纳电影节的评审们,斩获了这一成就,已经让无数影迷“虎视眈眈”了。
图源:李家和微博
通过美术考入河北科技大学后,李家和本意并非要成为一位导演,却因一次意外担任了剧组的导演职责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励,此后他正式开启了自己的导演之旅。而其大学所修的摄影专业,也让“非科班”的他也有了自己的导演特色——在拍摄时讲究画面的构图与美感,对镜头严格把关,以及影像的色彩与影调的营造也得益于这位导演对美术的感知度与把控力。
《地儿》中的画面干净、简单,看上去景与人略有单薄,细细推敲又绝不缺乏内容上的细节设计,如开场的镜头,在华北平原上,一根伫立已久的高高的烟囱之下,一位黄昏的来客来到村庄,叫醒了一位熟睡的朋友,一切由此发生,在视觉里的平原与烟囱似乎是无过多意义的前后景,随着人物关系的演进,才会逐步在这个故事中它还有着更多耐人寻味的涵义。此外,基于对家乡生长环境的熟悉,李家和逐步把《地儿》这个小故事讲出了独特韵味,一番小事件被调度出了节奏上的层次感,张弛有度中做到了慢中有进,由摄影机一点点进入人物内心深处,在尾声处达到了高潮。
在《地儿》中能看到李家和受到了许多电影大师的影响,例如他的偶像韦斯·安德森就是一位极为擅长把色彩与构图结合运用的导演。但李家和的厉害之处在于,他善于融入自己的思考,在受到电影大师的熏陶与启发中学到了提炼精髓而非技法表象,把色彩的表现力真正融入到了自己的故事背景和人物里,透过色彩的对比与变换勾勒出了一个平凡小人物的生活困境。
河北故事,乃至华北故事应该如何被讲述?是近些年来伴随各地的地域/地区电影而萌发出的文艺创作问题,一个城市或乡镇的标签也难免会被贴入导演在拍摄家乡的作品之中。无论是前两年的电影《平原上的夏洛克》,通过黑色幽默式的调侃呈现出的可爱河北乡村;或是万能青年旅店乐队唱着“夜幕覆盖华北平原,忧伤浸透他的脸”里的河北;亦或是从河北传媒学院走出的李洪绸影视剧团队,不断刷新“河北”影视人的业绩……那在李家和的眼中,“河北”是个什么“地儿”呢?
这地儿的人一样有梦想,有坚持,有挣扎。这个“地儿”有着无限平原,也有一根时刻提醒人边界的烟囱。不得不说,李家和在《地儿》中推进故事的叙事逻辑巧借“平原”景象,延伸至了更值得揣摩的文化语境中去,片中以主人公“光头”和他的朋友二人间的人物关系为明线,而“光头”与角色“模糊”似有若无的对话则为暗线。随处可见的“烟囱”是北方化为虚有的最具代表性的一种意象,正是它的存在时刻提醒着,河北乃至华北所在的这片“北方”像是一片巨大巨大的平原,没有人能真得走的出去。
片中出演的三位主演“光头”、“朋友”和“模糊”均为非职业演员,在镜头中呈现的台词与方言的使用却并不显得刻意,两位关键人物的台词与对白均是极为生活化的口语语言,且作为人物行动的解释,他们质朴、原生态的语言表述方式是极为令人信服的。居住在平原深处村庄里的失意中年人,最迫切的念头便是重新开始的机会和从头再来的勇气,这类人物的痛苦正来自于片中通过对话谈及的矛盾,他的心里是一片荒原,无地可去,无处可逃,但他在寻找,而在与朋友的倾诉之中感受到的则是无尽嘲讽甚至侮辱,人物自我挣扎的状态被拍摄的淋漓尽致,“光头”这一角色赋予了《地儿》全片中最为打动观众的情感,即是其于此之中仍有企图去抵抗与改变的冲动。
《地儿》中反复强调着影像的冷暖色调对比,透过导演对线条与门框感的灵活构图,贯穿出了一种博尔赫斯笔下的时空模糊感与混沌的错觉,甚至在这个地方,发生的这桩离的事件中,有一个从不被摄影机正面拍摄,难以为观众所辨认出的面孔直接被称为“模糊”。在思绪的凌乱中,人物在清冷的蓝色与暗淡的黄色窗户间走位,移动,以其人物行动牵引着情绪在梦境与现实间穿梭与变换。身旁朋友的对生命的漠视态度,让失意男人生平第一次如此发自深省地审视自己的人生,从这扇“非冷即暖”的窗户前,世界并不如对称式景象般和谐,而是莫大的不平衡。李家和把镜头凝聚在两个男人的行动调度上,强烈的明暗对比画面中是一次灵魂的飘荡与拷问,男人穿过幽静的窗口,把博尔赫斯式的并置时空折叠入影像之中。
作为一名新青年导演,李家和本人心里非常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其本人也在访谈中表达过内心的激动与喜悦,戛纳电影节对所有导演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与荣誉。这次短片作品获奖,是李家和第一次参与到电影节活动之中,平时假期中的他并没有把精力耗费在喧嚣的环境之中,而是利用时间花在平时的美术教学实践里,不断完成自我积累。相信,在创作《地儿》之后,他将会有更多的佳作出现,这位导演的未来可期。
片中的“光头”不知会通往何地,但李家和已带着《地儿》,抵达了他的必经之地。 戛纳电影节的电影基石单元作为一个学生单元,旨在挖掘全球电影类院校的学生作品和电影新人,本届戛纳评委在1500多部投递作品中,评选出《地儿》为基石单元二等奖,无疑肯定了李家和作为一名年轻创作者对于现实的关注。而低成本、风格化的《地儿》获奖的消息,绝对会给心怀电影理想的学生和非科班的青年创作者们带来了一种强烈的肯定与鼓舞,耐心打磨内心那个深刻的故事,凭着勇气与实力,戛纳那“地儿”,五千元足以抵达。
关于《地儿》
导演: 李家和 编剧: 李家和 主演: 蔺康靖 / 纪建 / 杨禄鹏 / 王莺歌 / 季立波 类型: 剧情 /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22-05-24(戛纳电影节) 片长: 24分钟 又名: Somewhere
这是一部很独特的电影。
影片前半段很“无聊”,无聊到让观众感到有点茫然,无处放置自身。但后半段却突然变得很“揪心”,揪心到让人手足无措,一点点承担着来自影片内部“暴力”的挤压——尽管那种暴力如此宁静,一如影片中暴雨将至的天气。
主角光头是无聊的,他的无聊来自他的多余。刑满释放,他不敢归家,似乎在等待以父亲为代表的世俗体系的第二次赦罪。他剃了头、洗了澡,造访过去的朋友,想要以一个新的形象一点点进入旧时的生活。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大把的时间。这一切行动很即兴,缺乏目的性,因为实际上,并没有一个真正的“地儿”在等待着他、期待着他。他因此无法确定,到底是“里面好”,还是“外面好”,毕竟里面“过一天是一天”,里面是有时间感和目的感的,而外面却没有。
这一切信息,在影片之中的传达是遮蔽性的、跳跃的、破碎的,需要观众自己去脑补、去连缀。这种克制的叙事产生了影片节奏上的缓慢,也让观众感到一点点“异样”与“茫然”。于是观众满怀疑惑地进入了故事内部,在不知将自身代入哪个角色之时,体验到了角色的情绪——期待着什么发生,担心什么都不会发生。
突然之间,一个名为“模糊”的角色打破了命运无目的的漂泊。这个意外来得很即兴,一如光头出狱之后的所有行动一样,本不具备指向性。但朋友的决定,让目标伴随死亡和暴力产生,光头无处使用的时间产生了意义(尽管不是他想象之中的意义)。他刚刚获得,不知该如何使用的“自由”又一次被剥夺了,他被一个曾经拥有工厂的朋友裹挟着,进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地儿”,焦灼、危险又荒诞。
在平原上,可隐匿的地方不多,拖着一具“模糊”的尸体,两个失败的年轻人上了路。
相比于光头,“朋友”只是一个暂时被剥夺了目标的失败者。他拥有“地儿”,甚至在光头看来是一块好地,是死去之后可以安葬之地。所以朋友很难理解,光头对于“模糊”葬身之“地儿”的执念。与死灵对话,通过镜头调度(横移),我们发现那是只有光头看见的。他要为“模糊”找一个“地儿”,一个舒适的地方,一个可以容纳肉身之处,一个属地,而并非仅仅是一个秘密隐匿之地。
两个看似同样失败的人,在此处起了异心。朋友只关心自己的生,而光头思考的是他人的死。或者说,他在他人的死里看到了自己的渴望——他并不想要自由,他想步入社会,回归家庭,他想有个归属感,想有个“地儿”。对于朋友来说,未来意味着“模糊”的秘密不被人发现,而对于光头来说,他无法再与这样的悬而未决共处了,他不能再模糊了,他太需要明确了。
影片用局部色相区分了这两种选择,橙蓝对比不仅出现在朋友家的窗户玻璃上,还出现在乡野的道路之上。当朋友处在冷蓝之中,光头在烧火,橙黄色的火光之中,他做出了那个决定,要给模糊找一个好“地儿”。
这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它是在讲漂泊与去处,讲到了对于“无聊”的反抗,对于“自由”的无措,对于即兴和既成命运的疑惑。我甚至觉得它是当下年轻人的一种状态表达,离开那个过一天是一天,有明确离开日期的大学之后,做些什么呢。回家去吗?家里有人在期待着这些年轻人吗?进厂好吗,那个大厂让“模糊”死了。把“模糊”埋在秘密之地就可以了吗?哪里才是那个“地儿”呢。
作为一个“死去”多年的中年人,我被影片真诚的表达所震撼。
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
感谢李家和导演让我看到了这一切。
3.1星。看了IM的映后,制作上挺有趣的。实际花三四千。剧组包括指导老师、演员一共六个人。那就是其他剧组人员大概就两三个。画面肯定是大多数人关心的,有点意外的是,基本全片其实都没打灯。视觉风格几乎全是依赖于后期,一直遮罩哈哈。甚至连那个摇过去的镜头居然都是先用固定镜头全拍下来,然后后期再横移过去。不过声音倒是还蛮好的,可能因为导演都是特地找安静的地方。
制作上的话,这部片子无疑是值得青年电影人学习。极其低成本的,少的人员,素人演员。
一个有趣的点是导演对表演的控制,每场只嘱咐比如三个关键点。具体的话、顺序什么的都让演员自由发挥。这才让这部片的表演质量极高。而且演员居然都是导演同龄的同学,难得。
但个人不喜欢的还是剧本吧。确实一些调度、隐喻、色彩等配合叙事配合得很好。但我实在难以喜欢这个故事。一起喝酒的一个朋友突然死了,两个朋友把他找地儿去埋了,然后最后其中一个人受不了了。就这样一个故事。没什么特点啊,前面铺垫都还蛮好的,各方面都挺真实。后面一下子就让我觉得减分。又又又回到我最烦的那种。又是要什么表现人性复杂什么乱七八糟的。倒也不是说要他结局给个爆的或者给个反转吧。只是觉得这样子实在有点过于“电影叙事”。通过一些隐喻、一些展现人物内心的戏来让他产生转变。有点疲劳了。另外,完全不像24分钟的电影。24分钟是因为很多镜头很久。
我们很多人一旦觉得生活无聊,就会选择换个地方去游玩,去生活。事实上很多电影很多小说也是这么做的,让主人公上路去冒险,去不同的地方感受新奇。如果主创经费够,甚至都能让人物从地球换地方换到外太空去。 《地儿》片长24分钟,在主题的呈现方面做出了独一无二的表达。影片大概前8分钟的内容是两个生活不如意的男人在闲聊,他们先从楼下,聊到楼下,中间有一句“换个地方”的对话。在楼下他们找到了一个酒搭子,酒局上坐过牢的其中一位男人提到“牢里头好还是牢外头好”。这时,酒搭子倒地,手臂出血(此处伏笔和虚晃一枪),两人以为酒搭子喝醉了,把他抬上床。 第二天,两人醒来发现酒搭子已死。在此处,影片前8分钟呈现出来的松弛消失了,操弄观众情绪的弦被绷紧。两个主人公也从生活中那种无聊、虚无的生存状态中(片中有一个因为无聊唱戏的场景)一下子被“激活”了。 不少人说,拍普通人生存状态虚无的片子很多。确实很多,但《地儿》不止于此,影片在后续两人处理酒搭子尸体过程中,采用了超现实的手法,由酒塔子的鬼魂提出“换个埋的地方”。 读到这里,你应该已经注意到“换个地方”这个主题表达了。这个表达如此常规,如此普通,以至于我们一旦想到生活无聊就换个地方,常规的方式是去一个陌生景点游玩,电影主创们经费够甚至能去主角去外太空。 但正是因为这个主题表达很普通,所以大多数人不会考虑拍摄这个主题,哪怕拍了也正如我前面提到的会采取“上路”,去陌生景点,去异域去外太空这样的处理方式。 但《地儿》的厉害之处在于他很细微,关注到了“换个地方”这个普通到几乎不会被人想起的主题,以及他对这个普通主题独一无二的区别于上面提到的“上路”的处理方式。 奉俊昊的学生作业中,有一个开场,一个公司白领在停车场捡到了一截鲜血淋漓的断指,这个白领非但不恐慌反而把这截断指作为一个观赏娱乐的对象。《地儿》中酒搭子那句尸体和奉俊昊学生时期短片里这截断指都有一个绷紧情绪,牵引悬念的作用。 这也是陌生化手段的一个实现方式,在熟悉和日常场景中植入一个反常元素。 很多人说《地儿》摄影好,故事烂。不能否认《地儿》的有些台词确实太直白,但其故事的设计,作为一个学生短片来说非常有匠心。尤其是对普通主题的独特表达,很多拍艺术片的大导演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与此对比的是一部某影视类名校研究生导演的短片,两部都在前两天的两岸青年影展中获奖,《地儿》得到了最高奖。某名校研究生的这部短片讲述“失去”主题,故事主角是一对夫妻怎么从相爱到陌路的。怎么样?“失去”也是很普通的主题,但名校研究生的这个对普通主题的表达方式独特吗?一点也不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