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看过左拉与塞尚的传记,只看过《杰作》,小说的封面噱头也是可以。(绝交岂是一部小说,只是最后的稻草)
但据说电影高度还原历史。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左拉,你太婊了!
侧重于塞尚。
三个儿时好友:保罗▪塞尚,巴蒂斯坦▪巴耶,爱弥尔▪左拉
电影中的几个场景:
1.2位母亲
左拉的母亲:众人在屋里谈论讽刺塞尚,左拉的的母亲出来陪塞尚,“我喘不过气来了”,“相信你也是一样”
塞尚的母亲:塞尚来信:我想要画出空气的流动,阳光的热度,岩石的凶猛。母亲充满母爱、憧憬的眼神。 偷偷给钱让左拉带给塞尚。
2.左拉写《杰作》的动机,原来是灵感枯竭之后,左拉,你可是在吃人血馒头啊
3.2任女友兼模特
塞尚确实不是一个能使女人幸福的男人,因为他痴迷,他必须画下去,哪怕都不理解!
前任加蓓尔:加蓓尔爱塞尚,也了解塞尚。电影59'处。 “你能叫我一次亚丽珊吗?加蓓尔印在我脑袋里了,不仅在我的脑袋里” ,电影1:25'处,加蓓尔五味杂陈。(左拉称亚丽珊,因从塞尚口中得知亚丽珊早前有过孕,现在不能怀孕,最后选择了仆女让娜。而亚丽珊接受了这种双重生活。)
后任马利·奥尔丹斯·菲格: “在艺术史学者的轻视甚至歧视中默默等待救赎 ”, 塞尚和奥尔丹斯在一起17年后才给予其名分。 她不但操持家务,照料画家的起居,而且继续为画家当模特儿,耐心和顺从使塞尚十分感动。 ——《坐在红色扶手椅上的塞尚夫人》系列画作。 电影53'处有一段奥尔丹斯的情绪,很真实。奥尔丹斯也爱着塞尚。
4.绝交多年后,塞尚听说左拉从巴黎来到了普罗旺斯,一路奔跑到咖啡馆,依旧听到的是左拉对自己的诋毁,心碎
5.剧中出现莫泊桑,想起《巴托比症候群》中提到了莫泊桑最后时刻的惨状。
6.提到了左拉是德雷福斯派,多部小说都有提到过德雷福斯事件。
7.最后以《圣维克多山》结尾
塞尚认为:爱可以原谅背叛,友谊不行。然而左拉背叛了,还补刀!
塞尚也在与左拉的“绝交”信里提及他们的友谊是“受昔日冲动的支配”。-----《塞尚传》
在塞尚低谷时期,左拉支持马奈,对塞尚未给予精神支持,甚至诋毁
塞尚的心目中始终留有一片纯净的地域给逝去的美好,他深埋了对旧友和童年的眷恋,专心创作,在得知左拉死讯时他无比悲痛。塞尚始终将与左拉的友谊视作人生最大的情感
搜索资料:保罗·塞尚 (1839-1906) 后期印象画派的代表人物,毕生追求表现形式,对运用色彩、造型有新的创造,被称为“现代绘画之父”。 他们原先都曾经参加印象主义画派的活动,直到1886年第8次印象派画家展览会时他们——首先是塞尚——以鄙弃印象主义者追摹自然界表面色光反射的做法,提倡按照画家的思想和精神重新认识外界事物,并且在自己的作品中依照这种认识重新组构外界事物。正由于这种认识方法上的彻底变革,塞尚在西方美术界一直被誉为:现代绘画之父”。
巴勃罗·毕加索。46岁从塞尚的艺术中萌发了立体主义的观念,并且广为发展和传播塞尚的思想
电影最后:马蒂斯曾说:塞尚是绘画界的上帝。毕加索称他是我们所有人的父亲。
作品的重心在于他对形式的注意。在艺术史教科书中,他总被归为立体派,为抽象绘画奠定了基础,并寻求“用圆柱体,球体和圆锥体去看待自然”
后期印象画派的代表人物,是印象派到派之间的重要画家。 塞尚由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介绍加入印象派,并参加了第一届印象派画展。有人依他的风格也归於。 塞尚认为“线是不存在的,明暗也不存在,只存在色彩之间的对比。物象的体积是从色调准确的相互关系中表现出来”。他的作品大都是他自己艺术思想的体现,表现出结实的几何体感,忽略物体的质感及造型的准确性,强调厚重、沉稳的体积感,物体之间的整体关系。有时候甚至为了寻求各种关系的和谐而放弃个体的独立和真实性。 塞尚认为:“画画并不意味着盲目地去复制现实,它意味着寻求各种关系的和谐。”从塞尚开始,西方画家从追求真实地描画自然,开始转向表现自我,并开始出现形形色色的形式主义流派,形成现代绘画的潮流。
——所以对于现今中国的冷军,石冲,个人也不喜推崇。
塞尚这种追求形式美感的艺术方法,为后来出现的现代油画流派提供了引导,所以,其晚年为许多热衷于的画家们所推崇,并尊称他为“之父”。毕生追求表现形式,对运用色彩、造型有新的创造,被称为“现代绘画之父”。 在可以被当成二十世纪探索绘画先知的十九世纪画家中,从成就和影响来说,最有意义的乃是塞尚。他是一个很少为人理解的孤独者。他终生奋斗不息,为用颜料来表现他的艺术本质的观念而斗争。这些观念扎根于西方绘画的伟大传统之中,在包容性方面,甚至属于艺术中最革命的观念之列。
搜索了一点资料:塞尚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和母亲才结婚。父亲对于塞尚更多的时候是一个禁锢,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自己的儿子。尽管塞尚的父亲,从一个开帽子店的商人成为爱克斯市首屈一指的银行家,使得塞尚从小就生活在衣食无忧的环境里,然而父亲商业上的成功并没有真正改变出身地位,始终不被所谓上流社会所接受。
影响了塞尚的性格。
这段资料在电影《天上再见 Au revoir là-haut》中有类似的深挖。
1.
2. 友谊
3. 友谊
4.
5.
说起苹果能够联想到许多人物,比如白雪公主、比如亚当夏娃(亦有说禁果是无花果)、比如牛顿、比如乔布斯、比如筷子兄弟,还有一个人也许不被大家熟悉,那就是保罗·塞尚。
1.为苹果代言的男人
保罗·塞尚(1839年1月19日-1906年10月22日),法国著名画家,后期印象派的主将,“现代艺术之父”。他一生当中画过 270 多幅静物画,其中一大半都是水果,再其中,一大部分都是苹果。他的名言是:“用一只苹果,我就能让巴黎震惊。”口气很大是不是?可是实际上他确实挺厉害,他通过苹果的描绘,展现出对静物体量感的追求和表现,为“立体派”开创了思路,也就是第一个把苹果画出3D的效果的人。
然而这并不是保罗·赛尚与苹果的全部情缘。如果把绘画放在第一位,那么在塞尚生命中第二位是什么呢?显然不是爱情。作为塞尚的模特、塞尚孩子的妈(直到孩子六岁,依然没有名分)曾抱怨过,“你看我像看一个死人,你爱的是画上的人,你给她涂胭脂时眼睛里有光,你给她头发涂上金色,这让你兴奋,你让我觉得自己羞耻。”他的前女友说过,“你永远不能让一个女人幸福,我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不再爱你。”就连他自己也说过,“背叛的爱情可以原谅,而友谊就没那么容易。”是的,除了绘画,塞尚最最在乎的就是友情。
2.缘于苹果的友谊
而塞尚说这句话的对象是他相爱相杀的朋友,法国自然主义小说家和理论家爱弥尔·左拉(1840年4月2日-1902年9月28日)。他们的友谊正是缘于苹果。
1852年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银行家的儿子保罗·赛尚在一场校园群架中保护了一个单亲借读生爱弥尔,隔日,爱弥尔抱着一篮子苹果上门感谢塞尚。
于是少年间的友情便在普罗旺斯的阳光、清风、山林、河川中生长。他们一起打猎、一起冒险、一起探讨梦想、一起分享隐私。他们如此亲密,甚至被人称为连体儿。他们更彼此欣赏,保罗·塞尚欣赏爱弥尔的文学才华,称他为“诗人”;爱弥尔最早发现了塞尚的绘画天赋,称他为“早产的精灵”。
3.巴黎的邀约
1860年20岁的爱弥尔在巴黎一边与母亲相依为命,靠打工苦苦维持生计;一边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为伴,追逐着艺术梦想。他写信给艾克斯的朋友塞尚:“最近我做了个梦,我写了一本美妙绝伦的书,你为它做的插图,美妙的版画,印着我们金光闪闪的名字,象征天才版的兄弟情谊,永世不分开。”
对巴黎艺术氛围的希望、对朋友热情邀约的回应,让塞尚不顾父亲反对,奔向巴黎,那里有他的艺术、梦想和友情。
4.巴黎并非天堂
然而现实并没有他想象的美好。巴黎小酒吧里年轻的艺术追求者们(包括莫奈、雷诺阿联等人)探讨着现实与前途、生计与梦想。临摹是年轻画师们生活保障和选择画派的通途,然而塞尚却对此嗤之以鼻。而他貌似滥用色彩、用力过猛的画风被印象派所嗤笑。
与外界的格格不入,让塞尚终日在屋子里埋头绘画。直到1862年塞尚的父亲切断了生活费,加之1863年塞尚的作品被“官方沙龙”拒绝,好友爱弥尔与塞尚女朋友加蓓儿走到一起,这接连的打击让他决定回到艾克斯。
5.返回艾克斯
回到艾克斯,塞尚整日沿着少年时代走过的山林、河川,一路取景写生。不变的风景时时提醒着往日美好时光。些许隔阂和距离挡不住两个朋友之间的思念,他们通过书信倾诉着鼓励与支持、艺术与理想。
书信:“亲爱的保罗,我专心为你写这几页信,我知道你会全心全意读完,明天还会更加爱我。我们的友谊不适于巴黎,也许它需要普罗旺斯的阳光来存活。你来信说有时会扔下画笔,因为画面不遂你愿。气馁时,笔也不从我手中滑落…保罗,你是我整个少年,你在我的每个喜悦里,也在我每个悲伤里…设想我们又再次与世隔绝,老朋友还是会心灵相通。请你鼓起勇气,再次握紧你的画笔,任想象翱翔,我对你有信心。——爱弥尔”
书信:“爱弥尔·左拉,你知道,所有在室内即画室里完成的画,都无法与室外完成的作品比美。当你画出户外的那些景色时,人物与大地间的对比会令人吃惊,内景也会显得格外美丽。每当我见到美的事物,就下决心非在户外画下来不可。——保罗·塞尚”
6.再入巴黎
1867年保罗·塞尚再次带着画作来到巴黎,参加官方沙龙。此时塞尚的画试图用大片的色块来突出轮廓,但与当时推崇之画风严谨、细腻的新古典画派、逐渐兴起之追逐光影美感的印象画派所背驰,塞尚被批评说只喜欢脏兮兮的画。
此时爱弥尔·左拉的《娜娜》已经取得了成功,爱弥尔以帝国即将在普法战争中崩溃为背景,借娜娜一生的兴衰,刻画第二帝国腐化堕落的社会。
两个朋友在游船上推心置腹的发表对艺术的见解。爱弥尔希望塞尚摒弃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画风,融入主流画派。塞尚反驳爱弥尔不懂绘画回归自然所产生的情感和灵魂,并指责爱弥尔的作品看似批评,实则越来越迎合资产阶级口味。两个人都为彼此不懂自己的艺术追求而懊恼。
7.艾克斯的重逢
1870年为了逃避征兵(普法战争),塞尚携爱人玛丽·奥尔唐丝·富盖隐居艾斯克。同年,爱弥尔和爱人加蓓儿也为躲避巴黎动荡来到艾斯克。那是一次美好又短暂的重逢,他们像少年时代一样一起踏过山林,坐在山顶亲密地倾诉,塞尚为爱弥尔在林中画肖像。但是此时的爱弥尔已经积极的投入政治之中,时局的变化牵动着爱弥尔的政治神经。当在报纸上看到巴黎暴动,爱弥尔将妻子和母亲留下,果断只身返回巴黎,投入运动。
8.巴黎的困顿
因为父亲对塞尚绘画和爱人的不满,塞尚选择在巴黎继续绘画生涯。在此期间,爱弥尔回帮助塞尚的母亲带些钱给塞尚,以填补塞尚一家的困顿。大约1877年,同一时期的画家马奈、莫奈、小雷诺阿、卡米耶·毕沙罗等人都入选了沙龙,爱弥尔的《小酒馆》销量也非常理想。只有塞尚依然坚持着自己才懂的艺术追求。
9.巴黎梅塘的冲突
1880年以左拉为首的六位爱国作家:保尔·阿莱克西、昂利·塞阿、莱昂·埃尼克、于斯曼和莫泊桑创作的以普法战争为背景的中短篇小说集《梅塘之夜》完成(包括莫泊桑《羊脂球》)。
塞尚也参加了他们的聚会。塞尚对爱弥尔看好马奈作品所体现出来的刻薄、不体面,让在座的作家们难堪。塞尚故意激怒爱弥尔的行为是出于打击爱弥尔降尊纡贵的礼节。塞尚在爱弥尔这里已经感觉不到朋友的亲密了。而爱弥尔当众评论塞尚绘画作品的失败也寒了塞尚的心。
10.惹火的《杰作》
1886年爱弥尔的《杰作》问世,这部书中的人物克洛德·兰蒂尔,事实上是以塞尚为原型的。爱弥尔引证塞尚的生活痕迹来描写克洛德·兰蒂尔作为无艺术能力者的可怕心理和异常精神下对梦想的畸形追求。
触怒塞尚的不是爱弥尔对克洛德形象的塑造与命运的安排,而是爱弥尔·左拉,塞尚最好朋友终究不懂他努力到底追求的是什么,他恨他在朋友眼中是个失败者、无能之辈的形象。
11.朋友间的摊牌
1888年收到《杰作》的保罗·塞尚再次到访梅塘,满腔怨气的塞尚指责爱弥尔将克洛德写成一个窝囊废、失败者、疯子、怪人,而这就是爱弥尔眼中自己。
爱弥尔痛苦地坦言,他并不认为克洛德是失败者,在他眼中克洛德是个坚持艺术的理想主义者。而失败的人恰恰是他自己,他再写不出满意的作品,他无法直面艺术、直面生活,更没办法直面自己爱上了小自己27岁的女仆。爱弥尔抱怨塞尚不理解自己的内心,说他成不了艺术家的原因就是铁石心肠。
爱弥尔气愤塞尚不了解他的内心,塞尚气愤爱弥尔不懂得自己的追求,在沉默中两人再一次分别。
12.相见不如怀念
塞尚继续终日在艾克斯的山林间作画。他坚持他绘画的源泉必须是自然、人和他生活在其中的那个世界的事物,而不是昔日的故事和神话。他希望把这些源泉里出来的东西转换成绘画的新真实。画商弗拉尔对塞尚画的经营让塞尚小有名气。
1899年爱弥尔带着让娜(曾经的女仆)和一双儿女来到艾克斯,接到信息的塞尚撇下画笔,像孩子一样从山林中赶来,却在人群中听到朋友对他“折翼天才”的评价,他难过的转身离开,“原来你依然不懂我”。不能相融的内心无法等到两个朋友的和解。
有人说,这是一段友谊始于苹果,终于人性。但我更愿意理解为是两人不同的出身、境遇、渴望造就了分道扬镳的追逐。
爱弥尔.左拉,七岁丧父、吃尽苦头、赚多少吃多少、尝尽劳苦大众的生活、不被认可为法国人,他渴望公正、渴望成功、憎恶腐败的社会,这让他超越浪漫主义成就科学基础上的文学。
保罗·塞尚,从小被迫按照父亲的意志生活,他的想法只能通过反叛、斗争实现,他渴望自由、并将自由夯实为真实。虽然经历贫瘠的困顿,但那只是愤怒的父亲打压他的手段,殷实的家底不曾让他为金钱出卖艺术理想。而他不善与人交流的性格和对社交虚伪的厌恶,使塞尚最喜欢表现的题材是静物,而他画中的人物都是当着静物来处理的。他认为厚重沉稳的体积感以及物体之间的整体关系是画面的和谐所在,他不断追求的就是真实,即绘画的真实。
两个人的分歧是一个走向社会,一个人走向自然。没有谁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评论两个人谁对谁错。即使是两个人之间也分不清楚是爱弥尔给予保罗生活和信心上的支持重要,还是保罗给予爱弥尔对艺术执着和理想主义信念上的标杆高尚。说不清是保罗·塞尚对爱弥尔·左拉铁石心肠的批评残酷,还是爱弥尔·左拉对保罗·塞尚由衷的不欣赏让人心寒。
但至少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相互陪伴与支撑过。正如爱弥尔给保罗塞尚的信中所说,你存在于我的每一个喜悦和每一个悲伤之中。这足以让彼此惦念与思念一生。人终是有限的,艺术、信仰的坚持必将牺牲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这需要极大的爱与坚定,同时也意味着接受放弃与残忍。
好了,保罗·赛尚的故事就到这里吧。
绘画,是塞尚的存在方式。他在完成画作的过程中,也在完成自己。
艺术家给予后世的财富和启示,除了那些伟大的作品,还有他们的生命形式。透过他们的哲学人生,或许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他们的创作。
在给朋友约阿希姆·加斯奎特的信中,塞尚说:
我鄙视所有在世的画家,除了莫奈和雷诺阿。我在通过作品追求成功,我会像希伯来伟大的领袖吗?我能进入那片乐土吗?我取得了一些进步。为何这么晚,这么辛苦?艺术家是不是真的要像牧师一样拥有纯洁的心灵,像牧师臣服于上帝一样完全臣服于艺术?”
约阿希姆·加斯奎特(Joachim Gasquet,1873-1921,出生于普罗旺斯艾克斯,法国诗人、作家、艺术评论家),塞尚
正如他所说,他的成功来的太晚。在塞尚人生的大部分时光,他敏感易怒的性格让他被人轻视,他的画也被批评家和公众嘲笑。他在巴黎四处碰壁,作品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学院派巴黎沙龙的拒绝。
1884年,塞尚宣称:“巴黎,这个19世纪世界艺术的中心,击败了我。”(此处突然想起毕加索那句意气风发的“巴黎,我来了!”,塞尚一直都不是征服者)
如果你有幸年轻时曾在巴黎生活过,那么无论你今后走到哪里,它都会伴随你,因为巴黎是一场流动的盛宴。” ——《流动的盛宴》海明威 (Ernest Miller Hemingway,1899-1961)
19世纪60年代的巴黎,像块磁铁一样吸引着那些不愿遵从既定法则的艺术家。如果有幸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巴黎,推开一家咖啡馆的门,你有可能会看到马奈、莫奈、雷诺阿、西斯莱、德加、毕沙罗、巴齐耶(他是印象派的青春、英年早逝的印象派浪漫骑士,可惜写他的文章太少了,下次要开专题专门讲讲他)等人围坐一桌,谈笑风生。而此时,谁都没有意识到,一群即将成为“印象派画家”的“前卫派”会在巴黎掀起挑战传统学院派画风的巨浪。
塞尚是这群“前卫派”中的“叛逆者”。他不仅挑战传统,更开辟出绘画的新可能。
与大多数为生计发愁的艺术家不同,他从小出生在富裕的家庭,虽然出生时父母还没有正式结婚(同样的故事后来也出现在塞尚的儿子保罗身上)。父亲路易-奥古斯特·塞尚(Louis-Auguste,1798-1886)是一家银行的联合创始人。
1852年,13岁的小塞尚在Collège Bourbon波旁学院结识了爱弥尔·左拉(Émile Édouard Charles Antoine Zola,1840-1902,法国文学家,自然主义文学流派创始人与领袖)和巴蒂斯汀·巴耶(Baptistin Baille,后来成为巴黎著名的光学和声学教授),三个好友一起度过了美好的少年时光,共同探讨艺术、诗歌和思想等各种想法。1858年,他遵照父亲的安排,入学艾克斯大学法学院学习法律,同时接受绘画方面的培训。
1860年5月,已经在巴黎闯荡了几年的挚友左拉写信敦促塞尚尽快到巴黎参与这场即将发生的“艺术盛宴”:
你需要多做一些努力啊,老伙计,要持续并努力地说服你的父亲。见鬼!我们难道就失去勇气了吗?黑夜过后就是黎明!黑夜里我们必须坚持,而当东方破晓,你可以对父亲说:‘父亲,我睡了一大觉,我感到充满力量、信心十足。’或者软磨硬泡?‘难道要把我锁在办公室里吗?把我的翅膀还给我,我感到窒息。慷慨的父亲,请……’”
1861年4月,在塞尚的一再坚持下,银行家父亲终于妥协了,22岁的塞尚来到了巴黎。他像很多艺术家一样被Académie des Beaux-Arts国立美术学院拒之门外,转而申请了Académie Suisse苏伊斯学院,在这里塞尚结识了后来被高更称为“老师”的印象派大师卡米耶·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1830 -1903,唯一一个参加了印象派所有8次展览的、最坚定的印象派先驱)。
刚到巴黎的前几年,塞尚的作品偏向暗黑色调性并折射着暴力的暗流。他经常去卢浮宫学习前辈大师的画法,从库尔贝(Gustave Courbet)那学习厚涂画法,把厚厚的油彩涂抹到画布上,以调色刀刮颜料,并与稳重有力的笔触相结合,给人一种造型结实、质感强烈、分量厚重的画感,且画布表面有雕塑的效果。早期的这种画法被他称为“恣意放肆”的绘画法。
心理学家或许会把塞尚那敏感古怪的性格和早期的绘画风格归因于他专横的父亲。作为雄心勃勃银行家父亲的独子,塞尚一直在与父亲的期望做斗争。父亲对他的艺术并不感兴趣,期望塞尚能成为一名律师或者继承衣钵成为银行家。“我回到家,和世界上最邪恶的人在一起。”塞尚曾在写给毕沙罗的信中说,“这些人组成了我的家庭,真令人难以忍受、痛苦至极。我们别再提了。”
正在读《事件报》的父亲,塞尚,1866年
绘于1866年的这幅作品,采用了大胆的厚涂画法。父亲背后墙上挂着塞尚同年创作的一幅小静物画《糖罐子、梨子和蓝杯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幅画中父亲原本阅读的是共和党人的报纸《世纪报Le Siècle》,后来被塞尚改画成了更为自由的《事件报L’Événement》。当时,左拉在世纪报上发表激烈的艺术评论——这些对艺术机构的抨击使左拉和世纪报编辑之间的关系极为紧张。所以,这幅画实际上也是塞尚在向他与左拉共同坚持的艺术价值观致敬。
塞尚在巴黎艺术圈也像一个局外人。1863年,首次被巴黎沙龙拒绝后,他的作品参加了落选者沙龙。1864到1869的每一年,他的申请都被巴黎沙龙拒绝。直到1882年,父亲的那幅肖像画才在吉耶梅(Antoine Guillemet)的引荐下被评审接受,这是塞尚第一幅也是最后一幅成功地被学院派巴黎沙龙接纳的作品。令人唏嘘的是,他当时并未签署自己的名字,而是以“吉耶梅的学生”之名代替。
期间,他先后参加了1874年印象派的首次画展和1877年的第三次印象派画展。但评论家的批评声导致他决定不再参加印象派后续的画展。
他渐渐拉开了与印象派的距离,发展出属于自己的绘画风格——印象派的套路已经无法满足塞尚的需要——印象派关注的是会弱化主题对象的瞬时光影和气氛,他试图重新发现对象:色彩在他眼里要比轮廓更重要,在他的创作探索中,不再被“印象”所遮蔽而失去所绘对象与环境和其他对象之间的联系,他的画更有体量感和实体感,会呈现出静谧与均衡感。“色彩丰富到一定程度,形也就成了。”塞尚经常重复的一段话,仿佛将他的探索推到我们眼前。
他曾自信地说:“我用一个苹果,就可以颠覆整个巴黎!”
有水果盘的静物,塞尚,1879-1880
这幅作品是塞尚最常画的苹果主题,画中的苹果表现出强有力的实体感。他一生共画过 270 多幅静物,其中一大半是水果,这一大半水果中一大半是苹果:一个苹果、几个苹果、一堆苹果...塞尚画笔下的苹果:近看,可以看到苹果上的斑点;远看,每个苹果又像是独立鲜活的个体。
起初,还是证券经纪人的高更买下了这幅画,他称这幅画为“独特的珍珠”、“我眼中的苹果”。
同样的静物绘画风格,也体现在塞尚对于人物肖像的创作中。塞尚以几何的方式来设计妻子的肖像画,几乎把她变成了一种静物,改变她的姿势以及在空间中的呈现方式。于他而言,这是一场模特与人物本质之间的权衡。
在这一系列妻子肖像的作品中,塞尚不曾考虑传统肖像画法则中所要表现的人物情绪、性格及社会地位,所以人物的表情都是近乎沉闷的;表现手法上,他也不遵循传统的、以光影表现质感的方法来描绘,而是采用色彩造型的方法将色彩与对象相结合——这也是他一生所追求的“造型的本质”。
从绘画艺术到文学小说,从情感到生活,塞尚与左拉无话不谈。在左拉眼中,塞尚是“品行纯良、性格开朗的人,有着款款深情和温柔诗意的灵魂”。1880年6月,左拉发表了一篇文章称赞自己的挚友塞尚:“塞尚有着伟大艺术家的气质,还在寻求某种正确的方向,努力向库尔贝和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靠拢”。
19世纪80年代初,左拉已是巴黎炙手可热的小说家和社会活动家,塞尚虽然会定期去左拉在巴黎郊外的房子拜访他,此时两人对于艺术和生活的追求逐渐发生了变化,左拉也似乎不再相信塞尚会成功。这段友情在塞尚47岁时(1886 年)出现了转折。
交个作家朋友的风险,可能就是他会将你的经历作为素材写成小说还给发表了。
1886年3月,左拉出版了小说《杰作》。尽管左拉一再强调小说的主人公——一个失败艺术家,仅代表一类追寻理想的现代艺术家,并没内涵某个人。但当时的大众包括塞尚本人,都认为这是以塞尚为原型的现实主义小说。
左拉以塞尚为原型创作的小说《杰作》
左拉在构思这部作品时表示:“要在(主人公)克洛德·兰蒂尔身上研究无艺术能力者的可怕心理状态。在这位轻微的精神异常和麻痹的崇高梦想家、天才、主人公的周围,聚集了各种艺术家、画家、雕刻家、音乐家、文人等,都是想来征服巴黎的一群青年野心家。其中有的人失败,有的人多少有些成功,但全部都呈现着艺术病患者、现代机能性神经病重患者的种种相貌。”(看起来他不只内涵了塞尚,还将梵高、高更等人一网打尽)
走上成功之路的左拉也许难掩得志之情,继而以为自己有了对画家朋友批评职责的资格。正如书中左拉自己的人物原型桑多斯,像他一样过上了好日子,还常常款待穷朋友们。“当他们在批评法热罗尔时,桑多斯想‘他们这是怎么了,对法热罗尔群起而攻之?是不是因为大家起点相同,但并非每个人都胜利达到了终点所致?’”左拉暴露了他的势利,并认为别人也是这样。
其实激怒塞尚的并非左拉对克洛德形象的塑造与命运的安排,而是左拉终究不懂塞尚一直努力的价值,被朋友认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能之辈,比任何事情都要让人难过,可以想象当时的塞尚是备受打击的。
塞尚评论道:“左拉是个非常平庸的知识分子,一个讨厌的朋友。他目中无人。因此,他的小说《杰作》——他声称在其中描绘了我——只是一种愤怒的歪曲罢了,对他自己的名声却大唱赞歌他曾经是我的同学,我们曾在阿克河畔游玩左拉名气越大,就变得越是让人无法忍受,在我看来,他继续接纳我,只是出于降尊纡贵的礼节。事情变得如此糟糕,以至于我不想再见到他。现在我已有多年没有去拜访他。一个晴朗的日子,我收到了他的《杰作》。这是对我猛烈一击。我于是看清了他是如何看待我俩的关系的。一句话,这本书非常可怜,而且谎话连篇。”
塞尚寄了封简短的绝交信,并且直到逝世,两人都没有和解。
亲爱的左拉,非常感谢你寄给我的新小说。
——你曾经的挚友塞尚
值得一提的是此片名中的强调:左拉是“我”,塞尚仍是塞尚。
实际上,我们并不能由此猜想影片是否配有左拉第一人称的内心独白。“我与塞尚”的含义实属巧妙,它似乎将“我”诠释为大众,而“塞尚”则代表追求艺术理想的象征,“我”笔下的一个人物,存在于“我”的想象与对话中,并且行走于光线明灭的某个珍贵瞬间。
也因此,塞尚一角固然执着疯癫,却在品质和道德上总显得比心机深沉的“我”高上几分,“我”对塞尚,似乎怀有自卑而妒忌的仰慕与嫉妒——影片以塞尚的山间漫步结束,将这位现代绘画之父的心灵感悟,视为导演对永恒艺术之美的探寻。就如同塞尚一生一样。